茶冷了。
沈昭意伸出手,摸了摸那杯茶。指尖碰到的,是一片凉气。
她被罚了。
就因为淑贵妃在御花园里赏花,说那盆“贵妃醉”开得不好,她回了一句“许是土不好,花有什么错”。
就这么一句话。
淑贵妃当时就笑了。她没看花,也没看土,就看着沈昭意。
“永宁侯府的嫡女,真是好口才。”淑贵妃说,“只是这宫里的规矩,侯府是没教过你吗?”
沈昭意没回话。
她知道,回什么都是错。她不是话说错了,是人站错了地方。她不该站在那里,不该比淑贵妃身边那群拍马屁的夫人更显眼。
她爹,永宁侯,在朝堂上,是皇帝跟前说话有分量的人。她哥,世子沈昭白,在军中,是年轻一辈里最扎眼的那个。他们沈家,太扎眼了。
所以淑贵妃要拔掉一根刺。
她就是那根刺。
皇帝的旨意来得很快。“永宁侯府嫡女沈氏,言行无状,冲撞贵妃,着即日起,迁往京郊青川山庄静养,无诏不得回京。”
静养。
说得真好听。
整个侯府,天都像塌了一半。她娘拉着她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爹在书房里,砸了一个最喜欢的笔洗,把自己关了一天。
她哥冲进来,眼睛红红的。
“我去求陛下!”她哥说。
“求什么?”沈昭意看着他,很平静,“求陛下说,我没错,是贵妃错了?”
她哥不说话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她娘小声哭的声音。
沈昭意站起来,走到她娘跟前,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娘,没事的。”她说,“去山庄住一阵子,清净。”
她把管家的对牌、账本,一样一样交出来,放在桌子上。二婶和几个庶出的姐妹,眼睛都亮了。那眼神,像一群饿了很久的狼,看到了肉。
她没看她们。
她只要了四个人跟她一起去山庄。
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画眉。
她娘身边最稳重的婆子,刘妈妈。
府里最不起眼,但腿脚最快的小厮,石头。
还有一个,是她院子里那个闷头不吭声,只管洒扫的哑巴婆子。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带这么几个人,能干什么?
沈昭意什么都没说。
走的那天,天气很好。她坐上马车,没回头看。
她知道,这一走,京城里那些人,都会当她是个死人了。一个失了势的、被抛弃的嫡女。
这样也好。
死人,才好办事。
马车走得很慢,晃晃悠悠的。她闭上眼,把京城里那些人的脸,一张一张地,在心里过了一遍。
淑贵妃,她的家人,那些落井下石的,那些看热闹的。
她都记下了。
这笔账,她会慢慢跟他们算。
2
青川山庄,其实不差。
有山有水,就是偏僻了点。院子很大,只是很久没人住,荒草长得半人高。
石头和哑巴婆子,一到地方就忙着收拾。石头力气大,哑巴婆子手脚麻利,两天就把主院收拾得干干净净。
刘妈妈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归置好。她做事,永远那么有条理,让人安心。
画眉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荒草,有点想哭。
“小姐,咱们以后,就住这儿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