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小雨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
箱子的轮子在泥地上碾出两道浅沟。父亲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她,望着那棵石榴树。
晨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花白的头发泛着一层金红色的光。
“路上小心。”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小雨点点头,没回头。
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怕自己会舍不得。
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咕噜响,越走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院子里的动静。
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那个从不低头的汉子,慢慢抬起手,用袖口抹了把脸。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像被秋霜打过的玉米秆。
第二章 沉默的父爱
大学的校门比小雨想象中要大得多。
朱红色的门柱上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报到那天,学长学姐们举着牌子,笑着接过她的行李,说“欢迎来到南方”。
这里的空气是潮湿的,带着花草的香,和家乡干燥的风完全不同。
银杏树在路边排得整整齐齐,树干笔直,像站岗的士兵。
小雨摸着粗糙的树皮,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家乡没有银杏树,只有漫山遍野的松树和橡树。
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或者说,她逼着自己适应。
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学费解决了,生活费要靠自己挣。
她发过传单,在烈日下站一整天,汗水把 T恤浸透,后背能拧出水来;
她在食堂帮过忙,收盘子,擦桌子,食堂阿姨会多给她打一勺菜;
她还做家教,教一个小学三年级的男孩数学,每次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穿过大半个城市。
她把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从早上六点起床,到晚上十一点回宿舍,中间几乎没有空隙。
这样很好,累得倒头就睡,就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家乡的炊烟,想起母亲坐在灶前烧火的样子,想起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烟的背影。
宿舍里有四个女孩,来自不同的地方。
老大是本地人,每周都回家,带回来的红烧肉总是分给大家吃;
老二的父母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打电话,问她吃了什么,睡了好不好;
老三有个双胞胎妹妹,两人天天视频,叽叽喳喳能说上一个小时。
只有小雨的床头,永远是安静的。
父亲不识字,更不会用手机。
村里只有王老板的小卖部有一部公用电话,黑色的,带个旋转拨号盘,放在柜台上,旁边贴着张纸:“打电话,一分钟两毛。”
大一国庆长假,室友们都收拾行李回家了。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小雨一个人。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
她算了算,从学校到家的火车票,硬座要一百多,卧铺两百多,来回要四百块。
四百块,够她做半个月家教了。
“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