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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中送别
母亲下葬那天,细雨是缠人的线。
不是倾盆的泼,也不是零星的点,是细密到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凉。
林小雨捧着母亲的遗像,相框边缘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
黑白照片里的母亲笑得温和,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阳光,可此刻落在小雨眼里,那笑容却像被雨水泡过,洇得发疼。
送葬的队伍踩着泥泞的土路,脚印陷下去,又被后面的人填满。
乡亲们的哭声混着雨打伞面的噼啪声,成了一团模糊的白噪音。
小雨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总忍不住往身旁瞟——父亲林大山走在她左边,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够她看清他的侧脸。
那张脸比三个月前母亲刚病倒时,又多了几道沟壑。
皮肤是常年晒在日头下的深褐色,雨水顺着皱纹的纹路往下淌,像一条条细小的溪流。
可他的眼睛是干的,像被旱季烤裂的田埂,不见一丝水痕。
甚至当棺木落入土坑,泥水溅起时,他的睫毛都没颤一下。
小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母亲弥留之际,躺在炕上,气若游丝地拉着父亲的手。
“大山,”母亲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小雨还小,你……”
父亲当时只是点了点头,喉结滚了滚,没出声。
母亲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是没力气再说下去,眼睛慢慢合上了。
那时候小雨就坐在炕边,握着母亲另一只手,手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她以为父亲至少会掉一滴泪的。
可他没有。
直到母亲的坟头堆起新土,插上白幡,被雨水打得歪歪斜斜,父亲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
堂屋里的长凳还摆得整整齐齐,是早上乡亲们坐过的样子。
桌上的搪瓷杯还冒着热气——那是母亲生前用了十几年的杯子,碎花图案磨掉了大半,杯口有个小小的豁口。
母亲总说,这杯子盛水甜,每次父亲从地里回来,她都会先倒一杯晾着。
现在杯子里的水凉透了,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桌沿滴下来,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小雨站在屋中央,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烛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她盼着父亲说点什么,哪怕是骂她一句不懂事,或者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拉到身边,粗糙的手掌摸摸她的头。
可父亲只是蹲在门槛上,摸出烟袋锅。
烟丝是自家种的,揉得碎碎的,他用拇指压实,划了根火柴,橙红色的火苗在雨幕里亮了一下,又被风吹灭。
他没抬头,重新划了一根,这次用手拢着,总算点着了。
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烟雾裹着他的脸,看不真切。
一袋烟抽完,他磕了磕烟锅,站起身,从墙角捞起那把锄刃发亮的锄头。
“我去地里看看,豆子该除草了。”
他的声音穿过雨帘,闷闷的,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小雨猛地抬头,喉咙里像卡了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