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发下来,小雨又是全班第一。
她攥着成绩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让父亲看看,想让他哪怕说一句“好”。
那天她早早回了家,父亲正在修补锄头。
他坐在小马扎上,锤子一下下敲在锄头上,火星溅起来,落在他的裤腿上,他也不躲。
“爸,我成绩单。”小雨把纸递过去。
父亲的目光在纸上扫了一眼,没接,继续敲锤子。“嗯。”
“我又是第一。”小雨的声音拔高了些。
锤子停了停,他抬起头,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浑浊。“知道了。”
“妈走了三年了,”
小雨突然爆发,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像洪水一样冲出来,
“您一次都没去给她上过坟!您是不是从来就没爱过她?也没爱过我?”
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父亲的手僵在半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很久,他弯腰捡起锤子,继续敲打,火星比刚才更密了,像要把所有的话都敲进铁里。
那一刻,小雨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彻底灭了。
她要走,走得越远越好。
离开这座山,离开这个沉默的男人。
高考填志愿时,她翻遍了招生手册,挑了最远的那所大学——在两千多公里外的南方,坐火车要走整整一天一夜。
放榜那天,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父亲正在晒谷场扬谷。
金灿灿的谷粒从木锨里扬起来,落在阳光下,像碎金子。
她把通知书递给他,他用袖子擦了擦手,接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他识字不多,念得磕磕绊绊,额头上的汗珠滴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好。”
他念完,只说了一个字,把通知书还给她,又拿起木锨扬谷。
临走前一晚,父亲没有下地。
他在灶房里忙了很久,烟囱里冒出的烟是直的,说明火很旺。
小雨坐在炕沿上,听见他切菜的声音,剁肉的声音,还有锅铲碰撞的声音。
这些声音,她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饭桌上摆了四个菜:红烧排骨,炒鸡蛋,炖豆腐,还有一盘凉拌黄瓜。
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父亲给她盛了一碗米饭,又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
“多吃点。”
她低着头,扒拉着米饭,没说话。
吃完饭,父亲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布包,蓝布的,边角磨得发白。
他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叠钞票,有整有零,码得整整齐齐。
“听说城里花费大,多带些。”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小雨看着那些钱,想起他每天天不亮就下地,想起他把粮食扛到镇上去卖,走两个小时的山路。
她鼻子一酸,却把脸别过去:“不用了,我申请了助学贷款,以后自己打工。”
父亲的手悬在半空,钞票的边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沉默了很久,慢慢把布包收起来,放回炕席底下,手指在上面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