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泥塑的雕像，约莫半尺高，造型古朴甚至有些粗陋，似乎年代久远。塑的是一个小鬼，青面獠牙，神态却不是凶恶，而是一种诡异的嬉笑，双手捧着一个元宝状的东西，跪姿。通体黝黑，像是被烟火长久熏燎过，透着一股子庙里的香火气。
“看着挺有意思吧？旧货市场淘的，摊主说是从什么废弃的山庙里搬出来的，我觉得这模样放你这儿挺应景，当个摆件。”周强把泥塑小鬼放在柜台上，推向沈郁。
沈郁的目光落在那个泥塑小鬼上，眼神微微一动。他放下筷子，伸手将小鬼拿了过来，指尖在它黝黑冰凉的表面细细摩挲过，尤其是在那张嬉笑的脸上和捧着的元宝上停留了片刻。
“怎么样？还行吧？”周强有些期待地问。
沈郁抬眼，看了看周强，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嗯，是挺应景的。谢了。”
“嘿，咱俩谁跟谁。”周强见他收下，松了口气，又埋头大口吃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起他货运公司里的琐事。
沈郁不再说话，只是将那小鬼放在手边，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已经有些凉了的炒粉。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密了。
6 泥塑的“笑”
周强走后，店里重归寂静。
雨声淅沥，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沈郁没有立刻去收拾残羹冷炙，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被周强带来的泥塑小鬼上。柜台上的绿釉瓷灯灯光昏暗，将那小鬼嬉笑的眉眼和捧着的元宝照得半明半暗，那笑容在光影摇曳间，愈发显得诡异生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发出嗤嗤的笑声。
他伸出手指，再次触碰那冰凉的泥塑表面。这一次，他的指尖并非随意摩挲，而是沿着小鬼脊柱的位置，缓缓向下，最终停留在尾椎骨末端的一个极不起眼的凸起上。那凸起像是烧制时留下的瑕疵，又像是某种刻意为之的印记。
指尖微不可察地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极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的机括响动。泥塑小鬼捧着的那个元宝，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细缝，然后像两片贝壳一样，缓缓向外打开。
元宝内部，并非实心，而是被掏空了，形成一个很小的凹槽。凹槽里，垫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枚东西。
那并非什么珠宝，也不是古钱，而是一块微缩的、雕刻成狰狞兽首形状的木牌，只有指甲盖大小。木质漆黑，油亮，兽首的细节却雕刻得纤毫毕现，獠牙外翻，双目圆睁，充满了一种原始而暴戾的气息。
沈郁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枚兽首木牌拈了起来，举到灯下仔细端详。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映着那枚小小的、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牌。
“镇魂桩……”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还是残缺的……难怪会流落出来。”
他似乎知道这是何物，也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博古架最高处，那尊一直安静无声的鎏金骨灰盒，表面那些扭曲的纹路突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巨兽被细微的动静惊扰，流转的光芒变得急促了些许。盒身内部，似乎传出了一声极低沉、极模糊的嗡鸣，像是饥饿时腹部的空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