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小巧的狼毫笔在他手中握着，笔尖在端砚里缓缓舔墨，润得饱满黝黑，他却迟迟未落笔，仿佛在沉吟，在思考，在甄选。
博古架最高处，那尊鎏金骨灰盒表面的纹路似乎比往日更亮了些，那些扭曲盘绕的线条在昏昧光线下隐隐蠕动，流转着一种非人间的、贪婪的活物气息，盒盖与盒身相接的缝隙里，仿佛有比黑暗更深的阴影在缓慢吞吐。
沈郁抬起头，目光掠过空寂的店堂，掠过被雨水模糊的窗外都市，眼神空洞，似乎穿透了无数钢筋水泥的阻隔，看到了那些正在无数屏幕后恐惧颤抖、辗转难眠的灵魂。
他微微歪了下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
终于，狼毫笔尖落下，精准而轻盈，在账本某一页的某个名字上，轻轻点下一点鲜红如血的朱砂墨。
那一点红，在昏黄的灯光下，触目惊心。
声音低得像情人的呢喃，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融化在清冷的沉香烟雾里。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5 老友的担忧
“叮咚——”
清脆的门铃响声突兀地划破了“彼岸殡葬”店内的沉寂。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雨气和门外清冷街道的喧嚣。
周强夹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透明的塑料饭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炒粉和几样油腻的卤菜。他缩着脖子，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说下就下……还没吃吧？给你带了点。”
他是沈郁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开了家小货运公司，人糙心细。这几天网上的风暴他全程目睹，心里憋着一股火，又掺着浓浓的担忧。他刻意没提那些糟心事，想把气氛往轻松里带。
沈郁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桌上的账本不动声色地合上，推到一旁。那本厚重的毛边纸账本封皮是深蓝色的，没有任何字样，看上去普通又古旧。
周强把饭盒放在柜台上，自己拖过一张凳子坐下，拆开一次性筷子：“妈的，‘豹子胆’那傻逼，真是报应，死得好！还有那个‘铁头哥’，平时在网上就嘴臭，迟早出事！”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沈郁的神色，“就是连累你了，平白惹一身骚。现在网上那些人又开始神神叨叨，非往你这扯……你别理会，过几天就消停了。”
沈郁拿起另一双筷子，掰开，语气平淡：“没什么，清者自清。”
他的态度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周强心里那点不安反而扩大了。周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郁哥，你跟我说实话，真……真跟你没关系吧？”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接连两天，两个人精准死亡，再加上此刻沈郁身上那种捉摸不透的沉静，让他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沈郁夹起一筷子炒粉，慢慢吃着，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周强，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你觉得呢？”
周强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毛，干笑两声：“我当然是信你啊！就是……太巧了嘛。”他挥挥手，像是要挥散这尴尬，“不提了不提了，吃饭吃饭。哦对了，早上路过老城区，看到个奇怪玩意，感觉挺适合放你店里的。”
他说着，从随身挎着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