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轻咳一声，放下筷子，目光转向父亲：“爸，电话里妈说得不清不楚的，拆迁的事……到底怎么个章程？”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国栋身上。
陈国栋慢慢嚼完嘴里的食物，又喝了一口水，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地开口：“通知下来了，赔款数额……也定了。”他又说出了那个数字。
“嘶——”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赵明的眼睛瞬间亮了，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陈建军手里的筷子“啪”地一下掉在桌上，他也顾不上捡，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张丽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狂喜，但立刻被她用更灿烂的笑容掩盖过去。
“这是大好事啊！爸，妈，苦了一辈子，总算轮到咱家发达了！”张丽第一个出声，声音又脆又亮，“要我说，这破房子早该拆了，爸妈你们正好换套新房子，享享清福！”
陈建军回过神来，眉头却微微皱起：“这么多钱……是好事。但怎么分，可得说道说道。大哥家当初买房，爸妈可是出了大头的，这回总不能……”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陈建国的脸色有些尴尬，张丽立刻接话，笑容不变，话里却带上了刺：“哎呦，建军，话不能这么说。当初那是爸妈心疼我们，再说，我们这不也一直尽心尽力地孝顺爸妈嘛？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笔钱规划好，放银行那点利息哪跟得上物价？不如拿来投资，钱生钱，将来还不是咱一大家子的？尤其是给您大孙子上好学校、买婚房，比什么都强！”她特意把“大孙子”三个字咬得很重。
一直沉默的建梅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粒。赵明在桌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说话。建梅抬起头，嘴唇嗫嚅了一下，看到父亲紧抿的嘴唇和哥哥嫂嫂们灼灼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小声说：“我听爸妈的。”
赵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自己堆起笑容，开口道：“爸，妈，按理说我是女婿，不该多嘴。但现在法律有规定，子女都有平等的继承权。建梅虽然嫁出来了，但也是你们的亲骨肉，该尽的孝心我们从来没少过，这……”
“够了！”
一直沉默的陈国栋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客厅瞬间鸦雀无声。他沉着脸，环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子女，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刚才还七嘴八舌的几个人，此刻都噤若寒蝉。
“钱怎么分，我心里有数。”陈国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房子还没量，钱也没到手，你们倒先算计起来了？像什么样子！”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径直走向阳台，留下一个沉默而僵硬的背影。
一顿原本应该喜庆的团圆饭，最终在不欢而散的沉闷气氛中结束。儿女们各怀心事地告辞离开。大儿子陈建国面色凝重，二儿子陈建军一脸不忿，女儿建梅眼圈微红，被女婿半拉着走了。
李秀娟一边收拾着狼藉的碗筷，一边重重地叹气。热闹散去后的客厅，显得格外空荡和冷清。
深夜，万籁俱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