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老旧的空调发出沉闷的运转声。
李秀娟在他身边翻了个身，轻声说：“孩子们……也是急了点。这么多钱，谁不心动呢？”
陈国栋没有回头，良久，才在黑暗中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秀娟，你看着吧。这钱啊，不是福，是祸。它就是一面照妖镜……你看看他们刚才那样子，一个个心里的算盘，打得比我这老算盘可精多了。”
拆迁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扩散到每一个相关的家庭。
大儿子家：学区房的算盘
回到位于城东机关家属院的家里，陈建国刚关上门，脸上的沉稳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和烦躁。他松了松领带，瘫坐在沙发上。
张丽却显得异常兴奋，脸上泛着红光，她没急着换衣服，而是坐到丈夫身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建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想想，咱们小宝眼看就要上初中了，现在这套学区房又老又小，正好趁这个机会，让爸多拿出点来，咱们换个大的、好的！一步到位！”
陈建国揉了揉眉心：“爸不是说他有数吗？今天饭桌上你也看到了，建军那边已经觉得我们占过便宜了，建梅那边……”
“哎呦我的陈大科长！”张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瞻前顾后？建军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他那个破修理铺，爸妈以前也没少贴补！至于建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法律再规定，在咱这儿也行不通！爸最看重什么？看重孙子！咱们小宝就是最大的王牌！”
她凑近丈夫，压低声音，语气却更加咄咄逼人：“我告诉你陈建国，这次你可不能犯糊涂。这笔钱，咱们必须拿大头。你想想你的前途，打点关系要不要钱？小宝的未来要不要钱？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这钱被建军败光，或者白白分给赵明那个外人？”
陈建国闭上眼，没说话。妻子的话像鼓点一样敲在他心上。单位的竞争、孩子的教育、圈子里越来越大的物质差距……这些现实的压力，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仿佛已经看到，父亲那笔钱，是解决他所有困境最直接、最有效的钥匙。可是，父亲在阳台那个沉默的背影，又让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与此同时，陈建军和他的妻子王霞回到他们位于临街店铺二楼的小家。屋里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工具，显得拥挤而凌乱。
陈建军一脚踢开挡路的一个旧轮胎，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你看看！你看看大哥大嫂那副嘴脸！‘钱生钱’？‘给大孙子’？我呸！说得好听，不就是想独吞吗？当初他们买那套房子，爸妈明里暗里补贴了多少钱？那时候怎么不说钱生钱？”
王霞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她给丈夫倒了杯水，劝道：“你小声点，别气坏身子。爸不是说了嘛，他心里有数。”
“有数？爸就是太有数了！”建军接过水杯，重重顿在桌上，“在他眼里，永远是大儿子有出息，是宝贝孙子金贵！我呢？我这个开修理铺的二儿子，就是不成器的！还有建梅，爸那老思想，肯定觉得女儿是外人！但这公平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