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什么?“当年的债”?外婆到底欠了什么债?为什么不能点歪眼睛?点歪了又会怎样?一个个问号像冰锥一样刺穿着沈默的神经。他合上笔记本,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冷。这本札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恐怖深渊的门,而门后的阴影,正缓缓向他蔓延而来。
他拿起那叠外婆准备好的特殊白纸,手感异常冰凉光滑,隐隐透着一股韧性。竹篾也青翠欲滴,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却又透着一股森然之气。这些材料,恐怕也非同寻常。
窗外,天色彻底黑透,山风呼啸得更紧了,像是无数冤魂在窗外哭泣。烛火被从门缝钻入的风吹得剧烈摇摆,墙上那些纸扎品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下来。沈默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冰冷的视线黏在他的背上。
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守灵夜
子时将至,按照规矩,守灵正式开始。香炉里的香不能断,亲人需保持清醒,陪伴亡者最后一程。沈默在棺材旁的草垫上坐下,努力对抗着舟车劳顿的疲惫和越来越浓的不安。草垫粗糙,散发着一股霉味。灵堂里死寂一片,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灯花声,以及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铺子里堆满的纸扎品,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栩栩如生,也愈发诡异。那个尚未完成的童女纸人,空白的脸庞正对着沈默的方向。沈默总觉得,那没有眼睛的眼眶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引力,要将他的魂魄吸进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纸人嘴角空白处的纸张褶皱,似乎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极其模糊、却充满恶意的笑容。
窗外,山风的呜咽声里,开始夹杂进一些别样的声响。先是极轻极碎的“沙沙”声,像是秋天的落叶被风卷过地面,但仔细分辨,那声音更有规律,更像是什么东西穿着质地很轻的鞋子(比如纸鞋?)在小心翼翼地走路。接着,又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那声音细若游丝,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仿佛就在一墙之隔的窗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幽怨,刚凝神去听,却又被风声盖过,消失无踪。
是风声吗?还是赵建国口中的夜猫子?或者是……外婆札记里提到的,那个在铺子外转悠的“它”?沈默的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他起身,想去检查一下那扇厚重的木门是否闩得牢固,顺便驱散一些心中的恐惧。就在他经过那个童女纸人时,忽然,一阵更强劲的阴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入,吹得纸人轻轻晃动了一下,带动旁边一捆竹篾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像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响起。沈默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骤然回头!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童女纸人身上!
只见纸人一只原本自然垂落、靠着墙壁的的手臂,不知何时,竟然微微抬起了一个角度,那用竹篾和白纸糊成的手指,似乎正隐隐地指向……里屋的方向!
沈默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迅速冷却!是风吹的巧合?还是……这纸人真的动了?!他死死地盯着纸人,眼睛一眨不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过了足足有一分钟,纸人再无任何动静,只有烛光投下的影子在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