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小东西…”
一个温和而带着无尽怜惜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溢出。他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动作。他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不顾身后越来越近的犬吠和人声,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破旧的书箱卸下,打开。里面只有几卷残破的书简。
他伸出自己那双沾满泥泞的手,动作是那样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仿佛捧起的不是一只垂死的野狐,而是易碎的琉璃珍宝。他将那冰冷、颤抖、沾满血污的小小身体,轻轻抱进了书箱里。书箱内狭小,却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和刺骨的寒风,弥漫着旧书卷特有的、令人心安的墨香,还有一种…干净的皂角气息。
盖上箱盖的瞬间,他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咚咚咚,如同擂鼓。他重新背起书箱,那重量陡然增加,压得他脊背一弯,但他咬紧牙关,再次迈开双腿,向着更深的、更黑暗的山林深处,跌跌撞撞地奔去!
“呼…呼…”剧烈的喘息如同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的灼痛。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冻得他牙齿打颤。泥泞一次次吞噬着他的草鞋,每一次拔出都耗尽力气。书箱在背后沉重地摇晃、撞击,他能感觉到里面那具小小身体的微弱颤动,像风中残烛。
“不能停…不能停…”一个念头在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叫嚣,盖过了身后追兵的喧嚣,盖过了身体的疲惫和恐惧,“救它…一定要救它…”
“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惨叫划破了冯府花厅的奢靡空气,如同夜枭的哀鸣。
冯道安猛地从紫檀木榻上弹坐起来,动作剧烈得几乎掀翻了旁边小几上的琉璃盏和药碗。他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头上青筋暴跳,黄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湖蓝色的绸缎常服,黏腻地贴在肥硕的后背上。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和难以置信的茫然,死死地瞪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雨水和濒死白狐的眼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的闷痛。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尖锐!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颅内疯狂攒刺、搅动,要将他整个头颅生生撕裂!
“呃…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吼,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深深掐进太阳穴的皮肉里,留下数道血痕。肥胖的身躯在锦褥上不受控制地抽搐、翻滚。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原本侍立在旁的歌姬舞女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躲开。丝竹声戛然而止,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冯道安粗重痛苦的喘息和翻滚时带倒器皿的碎裂声。
赵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看到冯道安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快!快来人!按住大人!去请大夫!不…去请城东的张神仙!快去!”他慌乱地指挥着几个强健的家丁。
家丁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去按冯道安。冯道安此刻却力大无比,状若疯癫,嘶吼着拼命挣扎:“滚开!别碰我!血…全是血…狐狸!那只狐狸!”他双目赤红,神志显然已经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