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苗破沙出，鱼卵映晨光
陆峥是被清澜的尖叫声吵醒的。这丫头最近总爱一惊一乍，上次看见裂腹鱼摆尾巴也叫成那样，害得他以为拾荒者摸进营地了，抄起砍刀就往外冲，结果被苏芮笑了一整天。
“爸！快来看！菜苗长出来了！” 清澜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像是得了什么宝贝。陆峥披上衣裳往外跑，义手在门框上磕了一下，发出哐当的响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起来。
菜地里果然热闹，好几个人围着刚冒头的菜苗啧啧称奇。清澜蹲在最前面，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捏着片刚长出来的油麦菜叶，嫩得能掐出水来，上面还挂着她的泪珠，像颗晶莹的珍珠。
“怎么了这是？” 陆峥把女儿搂进怀里，义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金属的凉意让小姑娘的哭声小了点，“菜苗长出来是好事，哭啥？”
“它…… 它被虫子咬了个洞……” 清澜指着那片油麦菜叶，上面果然有个小小的虫眼，像被针扎过，“我没看好它…… 芮姐说它很脆弱……”
苏芮正用放大镜观察虫眼，闻言忍不住笑了：“傻孩子，植物长虫子是正常的，说明咱们的菜地有生机，总比光秃秃的强。” 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往菜苗上喷了点液体，“这是用沙棘汁做的天然杀虫剂，比商队的化学药剂管用，还不伤害菜苗。”
陆峥凑近一看，果然有只米粒大的虫子从菜叶上掉下来，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这虫子比二柱子还不经折腾，喷点水就完蛋。” 他往菜地里浇了点水，刚冒头的萝卜苗立刻挺直了腰，“别担心，有爸爸在，保证你的菜苗长得比谁都壮，虫子来了就把它们捉去喂蓝点点。”
清澜立刻不哭了，小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蓝点点会吃虫子吗？它会不会变成大英雄，保护所有菜苗？”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片有虫眼的叶子摘下来，像捧着什么宝贝，“我要把这片叶子给蓝点点看，告诉它有虫子欺负菜苗了。”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地往营地跑，陆峥的心里暖烘烘的。他的目光落在菜苗上，那些嫩绿的小芽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无数只小手在向他打招呼。这场景比三年前第一次喝到净化水还让他激动 —— 那时候他以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没想到现在还能种出绿油油的菜。
“你看这长势，半个月就能收获第一茬。” 苏芮的声音带着喜悦，她的手指在菜苗间轻轻拂过，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宝贝，“到时候给清澜做油麦菜蛋花汤，再给你炒个萝卜丝，让你知道除了沙虫还有别的好吃的。”
“还得给老周留点，他盼这口盼了三年。” 陆峥往菜地边缘走了走，那里新种的小白菜还没冒头，土面平平的，像什么都没种过，“这小白菜咋回事？是不是种子有问题？我就说商队那伙人不靠谱，说不定给的是过期种子。”
“别冤枉人家，小白菜发芽慢。” 苏芮用手指在土面上按了按，土是湿润的，显然不缺水，“就像二柱子学游泳，别人三天就会，他得学半个月，还只会狗刨。” 她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土面，“你看！冒头了！”
陆峥赶紧凑过去，果然看见个小小的绿点从土里钻出来，像颗绿色的小米粒，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也太害羞了，半天不肯出来。” 他忍不住笑了，“跟苏芮你刚来时一样，见人就躲，问三句才答一句。”
苏芮的脸颊微微发红，伸手推了他一把：“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在研究蓝藻，没空理你们这些大老粗。” 她转身往星落湖的方向走，白大褂在阳光下像只展翅的白鸟，“我去看看裂腹鱼，昨天看它肚子鼓鼓的，说不定要产卵了。”
陆峥笑着跟上，心里却在嘀咕：明明就是害羞，还嘴硬。他的目光落在苏芮的白大褂上，那上面沾着的泥土已经干了，像幅随意的水墨画，比商队带来的任何一幅画都好看。
星落湖的栈桥上，二柱子正带着人收网，渔网里的透明鳅蹦蹦跳跳的，像撒了一地的银豆子。“峥哥！芮姐！今天的收获比昨天多一倍！够全营地喝鱼汤了！” 他举着条最大的透明鳅，笑得嘴都合不拢，“就是有点奇怪，今天的鱼好像特别活跃，老是往渔网里钻，跟赶着投胎似的。”
苏芮没理他，径直走到临时鱼缸边 —— 那是个用铁皮桶改的大鱼缸，里面的裂腹鱼果然不对劲，在水里疯狂地转圈，肚子比昨天更大了，鳞片下隐约能看见淡淡的黄色。
“要产卵了！” 苏芮的声音带着激动，她从样本箱里拿出个小小的网兜，小心翼翼地放进鱼缸，“快！拿干净的水草来！鱼卵需要附着在水草上才能孵化！”
陆峥赶紧让二柱子去湖边捞水草，这家伙跑得比谁都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新裤子 —— 那是用蓝藻布料做的，是苏芮特意给他缝的，说他老是穿破裤子丢人。
清澜也跑来了，手里还捧着她的小铁皮桶，里面的蓝点点正悠闲地游着。“芮姐，蓝点点能帮裂腹鱼吗？它也是鱼，肯定知道怎么照顾鱼宝宝。” 她想把蓝点点倒进大鱼缸，被陆峥一把拦住。
“别捣乱，蓝点点还太小，会被裂腹鱼当成点心的。” 陆峥把女儿的小铁皮桶放在一边，“你乖乖看着就行，等鱼卵孵化出来了，让你第一个给小鱼宝宝喂饲料。”
苏芮已经把水草放进了鱼缸，裂腹鱼果然安静了些，开始围着水草转圈圈，像在布置产房。它的动作很轻柔，不像平时那么活泼，显然是在为产卵做准备。
“太神奇了。” 苏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缸，手里的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什么，“红雾前的鱼类能在沙漠的湖里产卵，这在生物学上是重大突破，比找到新水源还让人兴奋！” 她突然抬头对陆峥说，“等小鱼孵化出来，咱们就把它们放进星落湖，让它们自然生长，说不定几年后，湖里就能有成群的裂腹鱼了！”
陆峥点点头，虽然不太懂什么生物学突破，但他知道这是好事。就像菜苗能长出来一样，裂腹鱼能产卵，说明星落湖的环境越来越好了，这里真的能成为他们的家园。
中午吃饭时，清澜还在念叨裂腹鱼的事，一口饭嚼半天，眼睛老是往鱼缸的方向瞟。“爸，鱼宝宝什么时候才出来啊？它们是不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 她把自己碗里的烤土豆掰了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放在鱼缸边，“我给它们留了吃的，等它们出来了就可以吃了。”
苏芮笑着把一块透明鳅肉夹给她：“快吃饭，鱼卵孵化需要时间，就像你从很小很小长到现在这么大，需要很多很多天，很多很多饭。” 她的目光落在陆峥的义手上，“下午我给你那义手加点润滑油，昨天听着有点卡，别影响你修管道。”
“没事，不影响干活。” 陆峥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清澜，“你多吃点，下午还要观察裂腹鱼产卵，得有精神。” 他看着苏芮，突然想起早上她说的话，“对了，商队不是说南边有个新绿洲吗？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植物种子，或者…… 别的共生体？”
苏芮的眼睛亮了：“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想让瘦猴去看看，他比较机灵，又认识不少植物，要是能找到新的物种，对咱们的研究很有帮助。”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黑风崖那边不太安全，独眼龙的手下还在转悠，得让瘦猴多带几个人，再带上足够的中和剂，以防万一。”
“我让二柱子跟他一起去。” 陆峥说，“二柱子力气大，又熟悉地形，遇到拾荒者也能应付。再让老周给他们准备最好的装备，新做的蓝藻纤维帐篷，还有足够的压缩饼干和水，保证他们路上不会受苦。”
清澜突然举起小手：“我也要去！我想看看新绿洲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菜苗，很多很多鱼宝宝？” 她的小脸上满是期待，像只渴望飞出笼子的小鸟。
“不行，你还太小，路上太危险了。” 陆峥摸了摸女儿的头，“等你长大了，爸爸带你去更远的地方，看比新绿洲更美的风景。现在你得在家好好照顾菜苗和蓝点点，等瘦猴叔叔他们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清澜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我把菜苗照顾得好好的，让瘦猴叔叔回来就能吃到新鲜的油麦菜。” 她夹起一块透明鳅肉，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我还要多吃点，快点长大，就能跟爸爸一起去冒险了。”
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陆峥的心里暖暖的。他想起三年前那个瘦弱的小女孩，连走路都走不稳，现在已经能帮着照顾菜苗，还会惦记着给别人留吃的。这变化比星落湖的水位上涨还让他欣慰。
下午，瘦猴和二柱子带着几个人出发了。他们骑着商队换来的骆驼，背上背着蓝藻纤维帐篷和足够的物资，在阳光下像支小小的探险队。清澜站在营地门口，使劲地向他们挥手，直到骆驼变成小小的黑点，再也看不见了才肯回来。
苏芮还在观察裂腹鱼，它已经开始产卵了，小小的黄色鱼卵附着在水草上，像一颗颗珍贵的珍珠。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缸，手里的笔记本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陆峥则带着几个人去修南边的输水管道，那里的管道有点漏水，得赶紧修好，不然会影响菜地的灌溉。他的义手握着扳手，动作比真手还灵活，这是苏芮用裂腹鱼的黏液做的润滑剂，说是比沙虫油好用三倍。
修完管道回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星落湖的水面被夕阳染成了金黄色，蓝藻和星星花的蓝光在金色的水面上闪烁，像无数颗星星洒在了湖里。
清澜正坐在湖边，手里拿着片油麦菜叶，小心翼翼地喂给透明鳅吃 —— 她把自己的宝贝鱼从铁皮桶里捞了出来，放进了星落湖的浅水区，说要让它也感受一下大湖的怀抱。
“爸！芮姐！你们看！蓝点点长大了！” 清澜兴奋地指着水里的透明鳅，它确实比早上大了点，在水里游得更欢了，“它肯定是吃了湖里的蓝藻，才长得这么快！”
陆峥和苏芮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他们 —— 菜苗会越长越壮，裂腹鱼的卵会孵化出小鱼，瘦猴他们会带回新的发现，星落湖会越来越大，营地会越来越热闹。
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天空变成了深蓝色，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冒了出来，倒映在星落湖里，像把整个天空都搬进了湖里。清澜还在湖边跟蓝点点玩耍，小嘴里哼着苏芮教的歌谣：“星落湖，水清清，鱼儿游，草儿青……”
陆峥和苏芮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晚风拂过湖面，带着淡淡的水草清香，吹起了苏芮的长发，也吹起了陆峥的衣角。他们没有说话，但都知道，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用双手和汗水换来的新生。
明天，菜苗会继续长大，裂腹鱼的卵会慢慢孵化，星落湖的水会更加清澈。而他们，会继续守护着这里，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直到这片沙漠变成真正的绿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