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与共的十年,无数险死还生的画面碎片般闪过。冰冷的算计,偶尔滑过的温情,彼此利用又相互依存……最终凝固成这把颤抖的匕首。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忽然轻柔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安慰:
“别怕……不会疼的……”
我笑了。意念里的笑声,无声无息,却充满了讥诮和一丝……怜悯。
“呵……”
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收缩。
冰冷的、带着剧毒的意念,如毒蛇吐信,缓慢地缠绕上他的意识:
“可是亲爱的道友……”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
匕首的颤抖骤然停止。
“——被这具身体封印至今的,是我,而不是你呢?”
他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抵在他心口的匕首,纹丝不动了。那细微的、暴露内心的颤抖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骤然冻结的冰。
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比死人还要苍白。瞳孔深处那点强撑起来的、试图扮演决绝的亮光,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法置信的惊骇,还有被一句话彻底掏空了的茫然。
“……什么?”
这几乎不是声音,只是气流从僵硬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一点嘶哑摩擦。
我没有立刻回答。意念如同最粘稠的毒液,缓慢地、享受地在他彻底混乱的意识海里蔓延。
感受到了吗?那深不见底的、被精心修饰过的裂痕。那看似属于你的记忆回廊里,不和谐的扭曲与空白。那些偶尔闪过、你却从未深究的陌生战栗。十年了,你只当是体内住进了一个恶客,拼命抵抗,又不得不依赖……
多可笑。
冰冷的讥嘲如同实质,刮擦着他的神经。
庇护所外,人类那令人心悸的净化光束扫过的嗡鸣隐隐传来,金属墙壁轻微震动,落下簌簌灰尘。但这足以令鬼神溃逃的威胁,此刻却仿佛远在天边。
狭小、阴暗、绝对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意识,在一具濒临极限的躯壳内,进行着更为残酷的绞杀。
他的呼吸停滞了,眼球在眼眶里微微颤动,仿佛在拼命回溯,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反驳的证据,但触碰到的,全是迷雾和令人不安的毛刺。
“不…不可能……”他挣扎着,意念支离破碎,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那些道法……我自幼修习……那些记忆……”
哦? 我的意念轻巧地拨开他的抗拒,如同拨开一层蛛网。清虚观后的野枣树,七月熟透,你偷爬上去摘,摔下来,左臂骨折。疼吗?
他猛地一颤。这段记忆清晰无比,甚至左臂似乎都隐隐作痛。
那棵树下, 我继续慢条斯理地投下饵食,埋着你七岁时养死的第一只灵雀,你用黄纸给它做了个小棺材,还偷偷念了往生咒。
“是……是的……”他喃喃,那画面无比真切,带着童稚的悲伤。
那么, 我的意念陡然变得尖利,你记得它是怎么死的吗?
“它……病了……”他下意识地回答,但紧接着,意识海里掀起波澜。不对……记忆的画面在晃动,那只灵雀的模样模糊不清,死亡的细节被浓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