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米粥的味道,还混着一点点肉松的咸香。
“醒了?”
阿言的声音,准时响起。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护工把早餐送来了,你的在那边床头柜上,小心别碰倒了。”他提醒道。
我摸索着,找到了那只温热的碗。
触感是那种很厚实的瓷碗,上面还有一圈防滑的纹路。
我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味道很好,很暖。
“今天的阳光不错。”他突然开口。
阳光?
我的世界里,哪还有阳光?
“别动。”他说,“我帮你把窗帘拉开一点。”
我听到他那边传来轻微的下床声,然后是窗帘拉环划过轨道的“唰啦”声。
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暖意,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手背上。
是阳光。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
“阳光是金色的,很淡,像蜂蜜水一样。”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洒在你的白色被子上,一格一格的,像金色的棋盘。有几缕灰尘在光柱里跳舞,你知道吗?它们跳得还挺开心的。”
我呆住了。
他……他在用声音,为我作画。
把一个我再也看不见的场景,描述得如此生动,如此……温暖。
我的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大口地喝粥,掩饰自己的失态。
从那天起,这似乎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他每天都会“说”给我听。
说今天天气怎么样,护士换了什么颜色的新制服,窗外的树叶是嫩绿还是翠绿,食堂的饭菜今天有没有放我讨厌的香菜。
他的描述,细致到了极致。
他会告诉我,白云的形状像棉花糖,也像小绵羊。
他会告诉我,晚霞的颜色,是从橘子汽水,慢慢变成草莓牛奶,最后,再变成深紫色的葡萄果酱。
他甚至会告诉我,对面楼那个偷偷抽烟被老婆发现的大叔,表情有多么的惊恐和滑稽。
我的世界,不再是死寂的黑暗。
它开始有了颜色,有了形状,有了……生命。
我开始期待每天醒来,期待听到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成了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坐标,唯一的光源。
有时候,我也会好奇。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病,重不重?
可我不敢问。
我怕一问,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我怕他会像陆景辰一样,突然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这种刚刚抓住救命稻草,就立刻失去的感觉,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直到那天,一个护士来查房,无意间说漏了嘴。
“诶?13床的,你朋友今天没来给你送饭啊?”
我愣住了。
13床,是阿言的床位。
“朋友?”我下意识地问,“他不是病人吗?”
“病人?”护士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说那个每天来给你读书的小伙子啊?他不是病人,他是隔壁骨科住院患者的家属。好像是……他弟弟腿断了,他在这边陪护呢。”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他……不是病人?
他是健康的。
他有一双,能看见这个世界的眼睛。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每天待在这个沉闷的病房里,陪着我这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