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先生他……”
沈先生?
他姓沈吗?
“他弟弟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张医生说,“今天凌晨,转院去了北京。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走了?
在我手术成功,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不知道。”张医生摇了摇头,“可能……要很久。”
66
接下来的一周,是我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周。
眼睛上的纱布,像一座山,压在我的心上。
我每天都在数着时间过日子。
既期待拆纱布的那一天,又害怕。
我怕拆开纱布,看到的,依旧是那片熟悉的黑暗。
更怕的是,就算我重见了光明,我的世界里,也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声音。
他走了。
走得那么突然,那么干脆。
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他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好了,不再需要他了?
所以,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日夜啃噬着我。
拆纱布那天,天气很好。
我能感觉到阳光,透过纱布的缝隙,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脸上。
张医生亲自为我拆纱布。
一圈,一圈,又一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的时候。
一束刺眼的光,猛地射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别急,慢慢来。”张医生的声音,很温和,“先适应一下光线。”
我颤抖着,缓缓地,睁开了眼。
模糊。
一片模糊。
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失败了吗?
“别灰心。”张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绝望,“这是正常现象。你的眼睛太久没有见过光了,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他拿给我一副墨镜。
“先戴着,过几天,就会慢慢清晰了。”
我戴上墨镜,世界,变成了深褐色。
虽然还是看不清,但我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能看见光了。
我能看见,模糊的,人的轮廓了。
这就够了。
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出院那天,我拒绝了张医生派车送我的好意。
我想自己,走回去。
我想用我的脚,重新丈量这个我阔别了许久的世界。
我拿着导盲杖,小心翼翼地,走在人行道上。
阳光,很好。
风,很轻。
我能听到路边商店里传来的音乐声,能听到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能闻到……街角那家面包店里,飘来的,烤面包的香味。
这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原来,这就是阿言,每天“说”给我听的世界。
真好。
回到我那间小小的公寓,一切,都还和我离开时一样。
只是,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我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我眯着眼,看着窗外。
楼下,有一片小小的花园。
红色的月季,黄色的菊花,紫色的牵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