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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护士走后,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还在那里,他的呼吸,比平时,似乎急促了一些。
他在紧张吗?
为什么?
“阿言。”我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很低。
“你……不是病人?”
“……”他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
是愤怒?是羞辱?还是……委屈?
我说不清楚。
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的傻子。
“所以,你每天待在这里,是觉得……很好玩吗?”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看一个瞎子,在你面前,毫无防备地,展露自己所有的脆弱和不堪,是不是很有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不是的。”他急切地否认,“顾念,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冷笑一声,“解释什么?解释你是个爱心泛滥的圣人,闲着没事干,来普度我这个堕入地狱的孤魂野鬼吗?”
“我……”
“你走吧。”我打断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这三个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可怜。请你,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
我说完,就用被子蒙住了头,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不想听他任何的解释。
我怕他一开口,我好不容易筑起来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会再次崩塌。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听到他站起身,脚步声,在我的床边,停留了很久。
然后,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再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走了。
真的走了。
我的世界,又一次,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和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真好啊,顾念。
你看,到头来,你还是谁也留不住。
黑暗中,我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无声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没有了他的声音,时间,似乎又变回了那潭死水,凝滞,沉闷,让人窒息。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白天,就对着墙壁发呆。
护士送来的饭菜,我一口也吃不下。
我知道,自己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枯萎下去。
可我不在乎。
这个世界,本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那天下午,我的主治医生,张医生,来到了我的病房。
他告诉我,国外有一项最新的眼角膜再生技术,临床试验效果很好,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国内第一批,接受治疗的患者。
“成功率有多高?”我麻木地问。
“百分之五十。”张医生说,“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概率了。顾念,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重见光明的机会。”
光明?
我愣住了。
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已经太过遥远了。
我还能……重见光明吗?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可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恐惧,又将我淹没。
如果……如果手术失败了呢?
那我连最后这点念想,都没有了。
而且,手术费,一定很贵吧?
陆景辰留下的那张卡,我早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