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汁一样的黑暗。
这就是我的世界,全部的世界。
“顾小姐,你的角膜损伤程度……是永久性的。”
医生冰冷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脑子里来回地拉扯。
永久性。
多好听的词啊,听起来就像是爱情誓言里的“永远”一样。
可我得到的“永远”,是地狱。
我,顾念,二十四岁,一个靠眼睛吃饭的画家,瞎了。
挺可笑的吧?
更可笑的还在后头呢。
陆景辰,我那个英俊、多金、被誉为榕城最完美绅士的未婚夫,正坐在我的病床边,为我削一个苹果。
他削得很慢,很仔细,苹果皮连成一长条,没有断。
就像我们之间曾经完美的爱情。
“念念,”他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让我恶心,“医生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我没做声,只是把脸转向另一边。
“我们的婚礼,可能要取消了。”
他说得那么轻,那么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说“今晚的电影票买不到了”一样。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疼得我蜷缩起来。
“陆景辰,”我的嗓子干得像砂纸,“你再说一遍。”
“念念,你别这样,嘛,你要理智一点。”他叹了口气,把那只削好的、完美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我没办法娶一个瞎子,我的家人,我的事业,都不允许。”
“所以呢?”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所以,这份协议,你签了吧。”
一张纸,被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摸索着,那是一张质地很好的纸,边缘光滑,上面甚至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古龙水味。
是分手协议。
哦,不,应该叫“解除婚约协议书”。
多体面啊。
连分手,都这么体面。
“陆景辰,”我捏着那张纸,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你看着我的眼睛。”
“……”
“我让你看着我!”我嘶吼起来,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走了。
“念念,”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看着你,又能怎么样呢?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是啊。
一个瞎子,能有什么未来呢?
一个不能再为他画出惊艳作品,一个不能再在晚宴上为他增光添彩,一个走出去都会让他蒙羞的瞎子,配不上他的未来。
脚步声远去了。
病房的门被关上,世界重新陷入死寂。
我抓起床头柜上那个他削好的苹果,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门口的方向。
“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苹果滚落在地的声音。
真安静啊。
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我摸索着,想要爬下床,想要去死。
就在这时——
“下雨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干净,很温和,像山涧里流淌的清泉,带着一丝清冽的凉意。
“你听,”他说,“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好像在给你鼓掌呢。”
我愣住了,浑身僵硬。
这病房里,还有别人?
2
我猛地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