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腕的疤痕。这是哥哥葬礼那天割的,而周叙手腕上那道,是法庭宣判无责时划的。
钢琴声再次响起时,她故意弹错葬礼进行曲的调子,五分钟后,周叙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她透过猫眼看他——他手里攥着一把建筑模型刀,刀尖正对着他自己的掌心。
“**”他突然抬头,充血的眼睛直视猫眼,“你哥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钢琴上的节拍器突然倒地,砸碎了工牌玻璃罩。
天气预报没说这场雨会下得这么大,凌晨两点零七分,周叙被雷声惊醒时,发现天花板在漏水。
不是雨,是楼上钢琴声震翻了水杯,混着阮南星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正顺着地板缝隙滴落在他脸上。
他踹开28楼房门时,看见阮南星蜷缩在钢琴下方,十指鲜血淋漓——她徒手拆开了琴键盖板,黑白键散落一地如同被肢解的骨骸。
“北川哥……桥墩里的钢筋是空的……”她对着空气嘶吼,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手臂结痂的疤痕里,“他们换了数据……周叙知道……”
周叙僵在原地,两年前庭审时,开发商出具的检测报告上确实有阮北川的签名——但所有人都说那是死者畏罪自杀的证明。
一道闪电劈亮房间 阮南星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衣领:“你书房第三个抽屉!”她的瞳孔在雷光中剧烈收缩,“那些被退回的设计稿……为什么每张都有我哥的笔迹批注?!”
周叙喉咙发紧。他确实留着那些稿子——上面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每一处隐患,最终都成了坍塌事故的罪证。
暴雨砸得玻璃窗嗡嗡震颤,阮南星开始抽搐,周叙下意识捏住她后颈——这是他在工地安抚应激流浪猫的姿势。他摸到她颈椎第七节突出的骨刺,像一座微型坍塌的桥墩。
“呼吸。”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左肩,那里还残留着法庭旁听席上记者砸来的矿泉水瓶淤青,“……数我的肋骨。”
她真的开始数,染血的指尖划过他胸膛,在数到第七根时突然停住:“……你心跳声和北川哥一样。”阮南星抬起脸,雨水混着血水从她下巴滴落,“都是左边比右边慢0.3秒。”
周叙这才发现她根本没发病,钢琴残骸里露出一台正在录音的手机,屏幕显示已持续工作47分钟。
房东太太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她炖的罗宋汤能让醉鬼哭出乡愁。
所以当她端着汤锅推开2807房门,看见满地的血、碎玻璃和裸着上身的周叙时,第一反应是把汤泼向了正在翻抽屉的阮南星。
“奸夫淫妇!”老太太的假牙在愤怒中飞了出来,“——要杀人去外面杀!”
周叙抹了把脸上的汤汁,番茄汁混着阮南星手上的血,在地板上蜿蜒成一条锈红色的河。他忽然想起阮北川工牌上的血渍——那晚暴雨,那个年轻监理冲进工地拦住混凝土泵车时,被钢筋划破的颈动脉喷出的也是这种颜色。
“我们在排练。”阮南星突然举起拆散的钢琴击弦机,“《图兰朵》第三幕,刽子手之歌。”
房东太太的假牙掉进了汤锅里,她弯腰去捞时,瞥见周叙书桌上摊开的桥梁图纸——边角处有个用红笔圈出的、她儿子打工的建材公司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