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了,截止就在今天下午五点。
鼠标光标悬停在院校代码栏。前世无意间听到的那个地址,那个后来被父母哭嚎着说出的、我亲弟弟所在的大山深处的县城名字 ——“陇县”,像烙铁一样烙印在脑海。我隐约记得父母提过,弟弟的养父母姓王,他叫王建军,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线索。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翻飞。
所有志愿,全部更改!清一色,填报那个遥远西部省份的院校!最近的,离陇县不过百余公里!
确认,提交。
直到页面弹出 “提交成功” 的字样,我后背才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随即又被巨大的、复仇的快意淹没。
第一步,成了。
2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家里鸡飞狗跳。
母亲王春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西边?!那么远?!还是什么破农业学院?!林招娣你疯了!!不准去!浪费那钱!”
父亲林国栋直接把通知书撕得粉碎,纸屑纷飞,像极了我前世被冲散的骨灰:“反了你了!老老实实给老子打工去!”
我安静地看着那再次被撕碎的希望,这一次,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我点点头,异常平静:“哦。”
他们以为我再次屈服了。
我开始更 “乖顺” 地打工,在高考后的暑假同时做着三份工,餐馆洗盘子、发传单、便利店夜班。每一分钱,都被母亲精准地收走,美其名曰 “替你保管”。
我一分没留,也一分没争。只是在她每次拿钱时,默默记下数额,然后更沉默地去干活。
油污溅满手背,床单被汗水浸湿,便利店的冷风吹得骨头疼…… 这些肉体的折磨,和前世灵魂被碾碎的痛苦相比,不值一提。
他们放松了警惕。
八月末,开学季快到了。
我说:“妈,便利店那边有个长期夜班,工资高,我今晚去值个通宵。”
母亲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多赚点,你弟看上个新手机。”
我背着那个依旧干瘪的书包,走出了家门。里面是身份证、户口页(我早就偷偷拿了出来)、还有这暑假偷偷攒下的两百三十七块五毛 —— 藏在便利店更衣室缝隙里,才得以幸存。
第一站,派出所
“办理户口迁移,迁往学校。” 我把偷偷打印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和相关材料递进窗口。
工作人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份简陋的复印件,没多问,流程走得很快。当那个崭新的户口页拿到手,上面写着 “迁出” 二字,户籍地址变更为遥远的西部那个大学时,我捏着那页纸,指尖微微颤抖。
从此刻起,我在法律上,彻底脱离了这个吸血的巢穴。
第二站,学校档案室
拿到了要递交到新学校的学籍资料和迁移证明等文件,办理了延缓缴费手续。
“同学,你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看我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眼神里带着善意的提醒。
我鞠了一躬,声音清晰而坚定:“谢谢老师,正在办。”
第三站,教育局下属资助中心。 填表,提交材料,在所有 “家庭联系人” 那一栏,我毫不犹豫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那个我偷偷买的、最便宜的老人机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