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晚了。

我这可笑又可悲的一生,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供养着仇人的儿子,榨干了自己真正的血脉至亲!

恨!滔天的恨!蚀骨焚心!

凭什么!!

那股恨意撕扯着我的意识,眼前猛地一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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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炽白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刺得眼睛生疼。

空气里弥漫着夏天特有的燥热和饭菜微馊的味道,混合着劣质油烟的气息,钻入鼻腔,让我几欲作呕。

“…… 听见没有?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志愿不许填,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填,打断你的腿!隔壁张婶给你介绍了厂里的工作,一个月三千五呢!包吃住,钱打回来给你弟弟攒着买房子!”

母亲王春花尖利又不耐烦的嗓音,像钝刀子割着耳膜,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进我刚刚从地狱归来的心脏。

一张被撕得粉碎的纸页,劈头盖脸地砸到我脸上。

碎纸边缘锋利,刮过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疼。我低头,看着散落一桌一地的志愿表碎片,那上面曾密密麻麻写满我对未来全部微小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 —— 那是我寒窗苦读十二年,唯一能抓住的、逃离这个泥沼的绳索。

十八岁。高考结束。分数刚下来,不错,足够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历史重演得分毫不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蹦出来。不是因为害怕,是那股从地狱带回来的怨恨在咆哮,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想要撕裂这具年轻却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但我死死掐住了掌心,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用尽全身力气,压下了眼底翻涌的猩红。

我抬起头,看着母亲喋喋不休的嘴,还有旁边沙发上翘着脚玩手机、对此习以为常的林强,以及默不作声抽烟、默认这一切的父亲林国栋。

我极慢极慢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他们眼里惯常的、温顺甚至有些懦弱的笑。

乖巧地点头,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刻意挤出的沙哑:“好。妈,我去打工。”

母亲满意了,施舍般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总算懂点事了。赶紧收拾收拾,明天就跟你张婶过去。”

她扭着腰走开,去给林强削水果,那背影里的理所当然,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再次剜开我刚刚结痂的伤口。

我低下头,掩住眼底彻底冰封的寒意。

懂事?

对,我会很 “懂事”。

这一次,我会给你们所有人,一个全新的、超乎想象的 “懂事” 法!

第二天,我拿着张婶给的地址和两百块 “路费”,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走出了这个囚禁我前世一生的家门。

他们没人送我,甚至没多看一眼。林强还在为昨晚游戏输了大发脾气,母亲正温言软语地哄。阳光炙烤着大地,沥青路面微微融化,踩上去有些粘鞋底。

我没有走向去往工厂的公交站。

拐过巷口,我脚步加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奔跑起来!风灌进喉咙,带着自由而滚烫的味道,那是复仇的序曲,是新生的呐喊。

找到一个僻静的网吧,用身上仅有的钱开了台机子。屏幕幽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的利刃。

密码,登录志愿填报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