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谓量身定制的星光,不过是照着另一个人的尺寸裁剪的囚衣。那些令人艳羡的宠爱,那些无微不至的体贴,都精准地投射在一个虚幻的影子上。
而我,林溪,从头到尾,只是一个被精心挑选、被完美复刻的……容器。
一个盛放他人记忆、承载他人思念的容器。
我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洇湿了丝质的睡裙衣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荒谬。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浓重的夜色似乎淡了一些,透出一点灰蒙蒙的晨光。我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紧绷绷地发着涩。目光落在梳妆镜里自己憔悴的倒影上。
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空洞,像蒙着一层灰。而那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肩头,在晨光熹微中泛着顺滑的光泽——这是沈聿最喜欢的长度和样子,是他指尖无数次流连缠绕的“珍宝”。
长发。思思的长发。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破冰的利刃,骤然刺穿麻木的脑海。
我站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衣帽间。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银色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刃口闪着寒光的理发工具。这是之前心血来潮想尝试自己修剪刘海时买的,只用过一次就被遗忘在这里。
我拿起那把锋利的银色剪刀,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回到梳妆台前坐下。镜子里,长发依旧温顺地披散着。我伸出手,撩起脑后一大缕浓密的黑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节僵硬。
剪刀冰冷的刃口,贴上发根。
“咔嚓!”
清脆利落的断裂声,在死寂的清晨里突兀地炸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斩断。一缕沉甸甸的长发从手中滑落,无声地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像一截失去生命的藤蔓。
镜子里,我的脸颊侧面,瞬间空了一块,露出脖颈和一小片苍白的头皮,显得突兀又狼狈。
我面无表情,手没有一丝停顿。咔嚓!咔嚓!咔嚓!
一缕,又一缕。黑色的发丝如同秋日里被无情收割的草叶,纷纷扬扬地落下。剪刀的寒光在镜子里快速闪动,每一次开合都伴随着那干脆到近乎残忍的声响。
地上很快堆积起一小堆黑色的“云朵”。镜中的影像也迅速变化着。长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短促、凌乱、甚至有些参差不齐的发型。额前、鬓边、后颈,发尾倔强地翘着,像被狂风粗暴蹂躏过的草地,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决绝。
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而狼狈的女人,看着地上那堆属于“思思”的遗骸,一种奇异的、带着痛楚的畅快感,如同尖锐的冰凌,瞬间穿透了麻木的胸腔。
结束了。
至少,这个虚假的、被长发定义的影子,结束了。
当我握着剪刀,对着镜子里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剪下最后一缕碍事的长发时,衣帽间的门被猛地拉开,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聿站在门口。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敞开着,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宿醉中惊醒。他脸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惺忪和不耐,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然后,猛地定格在我身上——或者说,定格在我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