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惺忪瞬间冻结,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随即碎裂成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迅速攀升的、骇人的戾气。那双深邃的眼睛,像骤然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瞬间掀起冰冷刺骨的漩涡。他死死盯着我的头发,那凌乱的、短得露出耳廓和颈后大片皮肤的发型,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林溪!”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暴戾的质问,“谁准你动你的头发?!”
他几步就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清晨衣帽间里柔和的光线被他完全挡住,我被他困在梳妆台和他身体之间狭窄的空间里,像被逼到悬崖边的猎物。他身上还带着宿夜的酒气和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他猛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粗暴地插进我短得扎手的发茬里,用力地揉搓着,像是在确认这荒谬的现实。那力道很大,扯得头皮一阵尖锐的刺痛。
“谁给你的胆子?嗯?!”他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回答我!”
头皮被拉扯的疼痛尖锐地传来,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我抬起头,迎上他燃烧着怒火的视线。镜子里映出我们此刻的姿态——他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暴怒雄狮,而我,是那个顶着可笑短发、神情却异常平静的闯入者。
“我的头发。”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沙哑,在寂静的衣帽间里清晰得如同冰棱碎裂,“我想怎么剪,是我的自由。”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眼底压抑的风暴。
“自由?”沈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甩开我的头发,那力道让我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梳妆台边缘。尖锐的疼痛从脊椎骨窜上来。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粗暴地将我拖拽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指着镜子里那个短发凌乱、脸颊瘦削的女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充满了刻骨的讽刺:
“看看你这副样子!像个什么鬼东西!你以为剪了头发,你就能变成谁?!”他冰冷的手指几乎戳到镜面上我的倒影,每一个字都淬着毒,“你是我沈聿的妻子!你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懂吗?!”
“我的妻子”,这个词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脏。镜子里,他猩红的眼底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愤怒,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对我的痛惜,只有对“所有物”被擅自更改的暴怒。
手腕上的剧痛和心口的冰冷交织在一起,反而激起了我胸腔里最后一点灰烬般的火星。
“妻子?”我扯了扯嘴角,试图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却只尝到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大概是刚才咬破了嘴唇。我用力甩开他的钳制,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刺目的红痕。我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挺直,隔着一步的距离,直直地望进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深渊里。
“沈聿,”我清晰而缓慢地叫他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冰水里浸过,“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叫的是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