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感到一种无形的壁垒,坚厚而冰冷。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外,能看到里面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能听到里面讨论的技术话题,却始终被隔绝在外,难以融入。他空有一身技术,却无处施展,像一头被圈养的猛兽,每日只能做些修剪爪牙的杂事。
夜晚,他回到在公司附近租住的狭小公寓里,对着电脑屏幕,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从翔宇的泥潭中挣脱,本以为来到了技术的净土,没想到却陷入了另一种更为精致、也更难破解的困局。在翔宇,压迫是直白的,甩锅是赤裸的;而在擎天,规则是文明的,排挤是隐形的,如同钝刀子割肉,更让人压抑和窒息。
3 暗流与挑衅
日子在琐碎和压抑中一天天过去。王平像一头沉默的骆驼,背负着远超预期的杂务,同时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如饥似渴地啃读着部门的技术文档和代码。擎天的代码库规模远超他的想象,架构复杂而精妙,让他叹为观止,也感到了自身知识的局限。他深知,在这里,仅凭在翔宇积累的那点经验是远远不够的。
他保持着低调,对分配给他的杂事来者不拒,尽力完成。同时,他也在仔细观察团队的人员结构和工作模式。他发现,团队里除了孙浩这样的“老人”,还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同期入职,或者资历稍浅的年轻工程师,他们似乎也处于团队的边缘,但境遇比他稍好。
其中有一个叫赵晓天的,据说和赵总监有些远房亲戚关系,平时颇为活跃,喜欢在会议上抢话,对王平这个“空降”的高级工程师,隐隐抱有敌意。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四的下午。部门召开“天鹰-III型”无人机一项关键控制律改进方案的内部评审会。这是王平入职后参加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技术会议。
会议由孙浩主持,负责主要方案阐述的是一位名叫刘工的资深工程师。方案的核心是优化无人机在强侧风条件下的姿态稳定性。刘工讲得头头是道,引用了不少理论,PPT做得也十分精美。
王平坐在会议室的角落,认真地听着。随着讲解的深入,他凭借着自己对控制理论的深入理解和在翔宇时处理类似问题的经验,渐渐皱起了眉头。他发现,刘工提出的方案,虽然理论上可行,但依赖于一个对传感器精度要求极高的观测器,并且在某个特定的飞行包线边界附近,可能存在收敛速度变慢甚至发散的风险。这个问题很隐蔽,若非他对这类问题有过深入研究,极难发现。
在自由提问环节,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孙浩环视一周:“大家对这个方案还有什么问题或建议吗?”
王平犹豫了一下。作为新人,在第一次技术会议上就质疑资深工程师的方案,无疑是极其冒险的。但他骨子里对技术的执着,让他无法对潜在的风险视而不见。他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
“孙组长,刘工,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王平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关于这个基于高阶观测器的设计,我担心在传感器噪声增大,或者处于临界攻角时,观测器的估计误差可能会急剧增大,进而影响控制器的稳定性。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引入一个备份的、更鲁棒的简化模型,在特定条件下进行平滑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