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亲妈。”周伟声音冷下来，“您是小雨的母亲。而我，是看在她小时候吃苦的份上，一次次给您机会。可您呢？两百万两清，您三个月就花光；五十万救急，您转头又上牌桌。现在又要一千万？您不是要钱，您是要一个接一个的梦——梦破了，就怪别人不帮您圆。”
陈大姐愣住，嘴唇哆嗦，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我恨你们！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我！当年那些男人也是这样，给点钱就嫌我烦，嫌我贪，可你们不都爱看我穿得花枝招展吗？！”
她摔门而去，高跟鞋声在长廊里回荡，像一场荒唐的余音。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林小雨刚进店打工时，有个老食客悄悄对他说：“这姑娘命苦，可她妈……不是省油的灯。年轻时风言风语不断，女儿生下来也不好好养，听说连孩子生父是谁都说不清。”
那时他正满心满眼都是林小雨——她低头试菜的样子，她读医书时的专注，她笑起来眼角弯弯的光。他只回了一句：“过去的事，我不问。我只看她现在。”
他以为爱能盖过一切，以为钱能填平沟壑。
可如今，林小雨浓妆艳抹，夜不归宿，嘴上喊他“没文化”；她母亲贪得无厌，一次次伸手，把亲情当提款密码。
他不是没钱，不是不能给。
他是心寒——寒在那些他拼命想护住的人，正一点点把他的真心，踩进泥里。
夜深，林小雨回来，香水味混着酒气。她见周伟还醒着，懒懒道：“我妈又找你要钱了？”
“嗯。”
“你给了？”
“没有。”
她嗤笑一声：“你就是小气。她好歹是你岳母。”
周伟抬眼，看着这个他曾背过、喂过、捧在手心的女人，忽然觉得陌生。
林小雨开始带香水百合回家。
那是一种浓烈到近乎侵略的香气，与周记老店后院常年萦绕的药膳清香格格不入。佣人悄悄说，花是每天清晨准时送到的，卡片上只写一个英文名：“Alex”。
Alex，林小雨的中学同学，母亲在菜市场卖鱼，父亲酗酒家暴，高中没读完就随远房亲戚去了澳洲。当年，他是年级第一，穿洗得发白的校服，却总在课间被富家子弟嘲笑“穷酸”。林小雨暗恋他三年，写满三本日记，却从不敢递出一封情书——她知道自己家境更差，连学费都靠助学金。
可如今，Alex回来了。
一身意大利手工西装，开口闭口“米其林标准”、“品牌矩阵”、“资本赋能餐饮IP”。他在同学会上“偶遇”林小雨，见她腕上卡地亚，耳坠钻石，座驾是保时捷帕拉梅拉，眼神顿时亮了。
“小雨，你……真了不起。”他笑着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惊艳。
从此，他们“天天谈事业”。
林小雨开始频繁出入高档咖啡馆、艺术空间，朋友圈全是两人对坐长谈的照片。她不再提瑜伽、茶会，而是兴奋地对周伟复述：“Alex说，你的‘周记’太土了！应该做轻奢连锁，LOGO要极简，菜单要英文主导，服务员穿黑西装！他说，真正的高端餐饮，是氛围，不是味道！”
周伟听着，只是点头，不反驳。
他知道Alex说的那些“先进理念”是什么——上世纪九十年代欧美快餐连锁的扩张模式，二十一世纪初被国内餐饮巨头玩烂后又抛弃的“标准化复制”，还有早已被市场证伪的“去本土化高端路线”。这些东西，在MIT的课堂上，早被列为“反面案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