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学医的?”
女孩吓了一跳,慌忙藏起馒头:“我……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周伟皱眉:“怎么不吃点热的?”
“省下钱……交学费。”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夜。
第二天,周伟在给她结算工钱时,多放了五百块。
“你多给了。”她数了两遍,抬头。
“算加班。”周伟头也不抬,“下个月开始,早班加一小时,帮我熬药膳汤。”
他没说破。但他看见她蹲下时手扶墙,知道她贫血;看见她冬天也穿单鞋,知道她家境难;更看见她翻那本医书时眼里的光——那是和他当年翻祖传菜谱一样的眼神。
从那以后,周伟常“顺口”交代她些轻巧活:看火候、记配料、试味道。其实都是变着法子让她多吃几口热饭。她试菜时,他就在旁边看着,见她终于红润了些的脸,才微微点头。
某夜暴雨,她晕倒在洗碗池边。周伟背她去诊所,医生一查:“重度贫血,再拖下去要出事。”打完点滴,她醒来第一句是:“明天的班……我能上。”
周伟沉默半晌,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小瓷罐,递给她:“每天早晚一勺,用热水冲,别问是什么。”
她打开闻了闻,是极淡的甜香,混着药味,又不像寻常补品。
“这是我曾爷爷留下的‘养元膏’,原方是给体虚的宫人调养用的。三百年了,没人敢改过一味药。”他顿了顿,“你现在不是打工的,是学徒。工钱照发,再加一份药膳补贴。”
她眼眶一下子红了。
自那以后,她来得更早,走得更晚。不光学做事,也开始学味——学怎么听油花爆响辨火候,怎么闻香气升腾知咸淡。周伟偶尔讲起祖上在宫里的事,她就静静听着,像把每一个字都记进身体里。
日子像灶上煨着的老汤,慢火细炖,渐渐浓了。
周伟发现,自己开始留意林小雨的一举一动——她低头看书时额前碎发垂下的弧度,她试菜后微微扬起的嘴角,她听到老食客夸她手艺好时,耳尖泛起的淡淡红晕。
他原以为那只是对一个懂事后辈的疼惜,可当她在暴雨夜发着低烧还坚持来上班,他一把将她拦在门外,脱下外套裹住她时,心跳如擂鼓,才明白:这早已不是怜悯。
某个雪夜,店里打烊,炉火未熄。他递给她一碗刚熬好的“养元糊”,轻声说:“小雨,我比你大八岁,出身灶台,一辈子和油盐酱醋打交道。你念了书,本该有更光亮的路。可如果……你愿意,我想把这辈子的火,只为你一个人点。”
林小雨怔住,眼眶渐热。她放下碗,伸手抚上他粗糙的手背:“周伟,我从小体弱,没人看得见我的冷。可你给了我热饭,给了我药,给了我一个家。我不是从你这儿逃向富贵,我是……终于走到了我想停下的地方。”
她踮起脚,在他额角轻轻一吻。
雪落无声,灶火噼啪,像百年老屋在低语祝福。
林小雨大学毕业后,他们领了证。婚礼不办宴席,只在老店后院摆了九桌,全是老街坊、老食客、老员工。周伟亲手做了一道“双喜煨肘”,说:“这是祖上御厨办喜事的暗菜,从不外传,今日,只为她破例。”
婚后,林小雨再没进过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