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李秀兰。”我妈后来跟其他护工说,“她死的时候头发还是黑的,梳得整整齐齐,就跟树下那个女人一样。”这话传出去,没人再敢靠近太平间,连太平间的看守老张,都把床挪到了离窗户最远的地方,晚上睡觉总把收音机开着,声音调得很大,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妇产科老楼的怪事没断过。夜班时,302手术室的灯总会自己亮,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器械声,可推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手术台上落满灰尘。走廊里的声控灯坏得特别快,明明刚换的灯泡,第二天就不亮了,黑夜里总能听到脚步声,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回来,慢慢悠悠的,像是在找什么。
两年后,医院缺妇产科医生,又把陈建国调了回来。他回来那天,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大褂,头发都白了大半,走路时背有点驼,跟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主治医师判若两人。护士们见了他,都躲着走,没人跟他说话——大家都记得,当年那场事故,他到底有没有责任。
陈建国回来后的第一个夜班,就出了事。那天凌晨三点,他去查房,手里拿着手电筒,沿着走廊慢慢走。走到302手术室门口时,手电筒突然灭了,走廊里的声控灯也没亮,一片漆黑。他刚想掏火柴,就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很轻,却很清晰,像是就在耳边。
“谁?”陈建国的声音发颤,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没摸到火柴。哭声还在继续,接着就是女人的啜泣声,“陈医生……你看看我的孩子……他还没睁开眼睛呢……”
陈建国猛地抬头,看到302手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站着个女人,穿着病号服,怀里抱着个襁褓,正是李秀兰!她的脸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瞳孔,怀里的襁褓在动,像是有婴儿在里面挣扎,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
“不……不是我……是停电……是医院的错……”陈建国往后退,腿一软,摔在地上。李秀兰慢慢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怀里的襁褓掀开了一角,露出个小小的婴儿,皮肤发紫,眼睛闭着,却还在哭,哭声像是用指甲刮过铁皮,刺耳得很。
“你看看他……他多可怜……”李秀兰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股血腥味,“你为什么不等血来?为什么不修好发电机?你害死了我们母子……你要偿命……”
陈建国吓得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回爬,爬了没几步,就看到太平间门口的老桑树下,也站着个黑影,正是他之前在太平间见过的、抱着孩子梳头的女人。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充斥着整个走廊。
“救命!救命啊!”陈建国的叫声惊醒了值班护士,护士们跑出来时,看到他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不停地念叨“孩子……血……”,手在空中乱抓,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她们赶紧把他送到急诊室,可他已经疯了,不管谁跟他说话,都只重复那几句,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
陈建国疯了以后,医院就把妇产科老楼拆了。拆楼那天,来了很多工人,挖掘机一碰到老楼的墙,就听到“哗啦”一声,墙里掉出个东西,是一把木梳,梳齿上还缠着几根黑头发,正是李秀兰生前用的那把——当年她进手术室时,把木梳放在了床头柜上,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