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行礼:“民妇沈氏,见过裴夫人,裴小姐。”
裴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却并无恶意。她笑了笑,语气和蔼:“快起来,坐吧。天寒地冻的,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我依言在下首坐了,丫鬟奉上热茶。
“说起来,我与你母亲,年轻时还有些交情。”裴老夫人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这些年,各自忙碌,走动得少了。听闻你……近日家中有些变故?”
我心中了然。我与陈砚书的事情,恐怕早已传遍京城。裴家消息灵通,自然不会不知。
我放下茶盏,抬起头,坦然迎上裴老夫人的目光:“不瞒夫人,民妇今日冒昧来访,正是为此事,民妇已与陈砚书和离。”
我用了“和离”二字,而非“被休”,更非“休夫”。这是给自己,也是给裴家一个台阶。
裴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点头:“女子立世不易,你能果断抽身,可见是个有主见的。”她话锋一转,看向我放在桌上的那枚玉佩,“这枚玉佩,是衍儿当年赠你的?”
“是。”我如实相告,“十年前宫宴,民妇迷路,幸得裴大人指点,并赠此玉佩。”
“他倒是个念旧的。”裴老夫人笑了笑,意味不明,随即对身旁的裴莹道,“莹儿,你带沈夫人去园子里看看那几株新开的绿梅吧,我有些乏了,歇息片刻。”
裴莹温顺地应下,起身对我道:“沈夫人,请。”
我知道,裴老夫人这是有意支开我,有些话,她需要单独与裴衍说。
裴府的梅园确实别致,几株罕见的绿梅在白雪映衬下,清雅脱俗。裴莹是个温和性子,言语不多,却不会让人感到冷场。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有丫鬟来请,说老夫人醒了,请我们回去。
再次回到暖阁,裴老夫人的神色似乎轻松了些许。她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委屈你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用了晚膳再走吧。衍儿他……今日回府早些。”
我的心猛地一跳。
晚膳时分,我在花厅再次见到了裴衍。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常服,身形挺拔,比十年前更显清瘦,也更深沉。眉眼依旧俊朗,只是周身的气度更加迫人,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扫过来时,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让人无所遁形。
他走进来,先向裴老夫人问了安,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只那一瞬,我竟有种被他看穿了所有伪装和狼狈的错觉。
“裴大人。”我起身行礼。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沈夫人,不必多礼。”
席间气氛有些微妙。裴老夫人和裴莹偶尔说笑几句,试图活跃气氛,但裴衍话很少,只是偶尔附和一声。他吃得也不多,举止优雅,却透着一种疏离。
我更是食不知味,全程几乎不敢抬头。
直到晚膳快结束时,裴衍忽然开口,是对裴老夫人说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我:“母亲,儿子记得,城西那处温泉别院空着许久,冬日寒冷,那边地气暖,适合静养。”
裴老夫人立刻会意,笑道:“可不是嘛!我正想着呢。知微啊,”她亲切地唤了我的名字,“你身子单薄,又刚经历那些烦心事,不如就去别院住段日子,散散心,也好好将养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