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裴衍。
他也正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是同情？是怜悯？还是……另有所图？
我攥紧了指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离开京城是非之地，暂时喘息，并靠近权力中心的机会。
我起身，敛衽行礼：“多谢老夫人，多谢裴大人厚爱，那……民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5
温泉别院的生活，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这里景致极好，暖泉氤氲，花木扶疏，下人训练有素，恭敬周到，从不多言。锦书很快喜欢上了这里，说比在陈府自在千百倍。
我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裴衍为何帮我？仅仅是因为十年前那一点微末的交情和一枚玉佩？绝无可能。他那样的人，每一步都必有深意。
我每日除了调养身体，便是翻阅带来的账册，思索接下来的路。偶尔，裴莹会来别院小坐，陪我说话，从她口中，我能零星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比如，陈砚书因为带着外室上任，被御史参了一本，虽未伤筋动骨，但名声终究受损，在翰林院的日子并不好过。
比如，柳依依仗着宠爱，在陈府作威作福，气病了陈母，和下人也矛盾不断，闹得家宅不宁。
听到这些，我内心并无多少波澜。他们的下场，早已在我预料之中。我现在关心的，是如何让自己真正立起来。
期间，裴衍来过别院两次。
一次是奉裴老夫人之命送来些补品，只在厅中坐了半盏茶的功夫，问了问我的起居，便离开了。
另一次，是在一个雪夜。他似乎是刚从宫中出来，眉宇间带着倦色，披风上落满了雪。他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只在梅林里站了一会儿，看着雪中的红梅出神。
我让锦书送了壶热酒过去。
他接过酒，远远地朝我点了点头。
我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他不问，我不说，但彼此都明白对方的目的。
直到一场宫宴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
裴老夫人派人来接我，说宫中设宴，她欲带我一同前往散心。我知道，这绝非“散心”那么简单。这是要将我重新推回京城贵妇圈的视野，而且，是以裴家的名义。
我没有拒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永远躲在别院里。
宫宴盛大奢华，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我穿着裴老夫人特意为我准备的华服，跟在她身边，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听到了窃窃私语。
“看，那就是沈氏，陈状元的前妻……”
“听说是她自己求去的？胆子真大！”
“裴家怎么会带着她？莫非……”
“嘘……慎言！没看见裴首辅就在那边吗？”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仿佛那些议论都与我不相干。
然后，我看到了陈砚书。
他穿着绿色的官袍，坐在离御座较远的位置，身边果然跟着盛装打扮的柳依依。柳依依似乎很不适应这种场合，眼神怯怯的，紧紧抓着陈砚书的袖子。陈砚书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高位上的权贵，带着渴望和焦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