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轻轻起身,走到窗边。小院里积了一层薄雪,腊梅含苞待放,透着倔强的生机。

死过一次,才知道活着该为什么。

陈砚书以为我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以为我沈知微还是十年前那个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傻姑娘?

他错了。

休夫,不是一时意气,而是我彻底斩断过去的第一步。

我打开妆匣底层,那里放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几本看似普通的账册和一枚触手温润的玉佩。账册上,记录着这些年来,我利用沈家陪嫁的铺子和田庄,暗中经营所得的收益,数目之大,远超陈砚书的想象。而那枚玉佩,则关系着一条更重要的人脉。

十年婚姻,我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内宅妇人。陈砚书在外读书交际,我在内也没闲着。我深知钱财是立身之本,更明白朝堂风云变幻,唯有手握实权,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陈砚书拥有的,不过是新科状元的名头,看似风光,实则根基浅薄。而这京城里,真正能翻云覆雨的,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勋贵,是那位……常年称病不朝,却无人敢小觑的首辅大人,裴衍。

我摩挲着那枚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我的头脑格外清醒。

裴衍。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当年,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待字闺中,随父亲参加宫宴,不慎迷路,是他为我指的路。那时他还不是首辅,只是位年轻的侍郎,清冷寡言,却在那日,赠了我这枚玉佩,说若遇难处,可凭此物去裴府寻他。

后来我嫁与陈砚书,将这桩小事和这枚玉佩都埋在了心底。毕竟,裴陈两家,门第悬殊,从无往来。

没想到,十年后,这枚玉佩,竟真成了我绝处逢生的契机。

“锦书。”我轻声唤道。

锦书立刻惊醒,看到我站在窗边,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我摇摇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去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您病才刚好,要去哪儿啊?”

我握紧手中的玉佩,望向皇城的方向。

“裴府。”

4

裴府的门第,比我想象中更为森严。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守卫的家丁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递上玉佩,报了姓名,只说求见裴夫人。

管家接过玉佩,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语气依旧恭敬:“夫人请稍候,容小人通传。”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站在寒风里,拢了拢并不厚实的披风,心底不是不忐忑的。裴衍位高权重,是否会记得十年前那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即便记得,他又是否会愿意见我这个刚刚“被休”的妇人?这会不会是自取其辱?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管家去而复返,态度比之前更为恭敬:“沈夫人,我家夫人有请。”

我微微一怔。他称我“沈夫人”,而非“陈夫人”。

跟着管家穿过重重回廊,裴府的景致并非极尽奢华,却处处透着底蕴和雅致,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恰到好处。这与陈府那种骤然富贵后的张扬截然不同。

我被引到一处暖阁。阁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一位穿着绛紫色褙子、气质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坐在上首,正是裴衍的母亲,裴老夫人。她身旁还坐着一位眉眼温和、衣着素雅的年轻小姐,是裴衍的妹妹,裴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