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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里那张脸吓了我一跳。
胭脂还浮在脸颊上,眉心的花钿金灿灿的。我猛地抓住梳妆台边缘,指甲刮过檀木表面。这不是三年前——灭门前三个月——我及笄那天的妆扮吗?
「小姐?」柳无霜端着铜盆进来,水纹晃碎了镜中影像,「您脸色不太好。」
我盯着水面倒影。左肩突然刺痛起来,那支穿透琵琶骨的箭仿佛还扎在肉里。窗外传来早市的吆喝声,豆腐脑挑子的铃铛叮当响。
「今日...可是永昌十七年三月初二?」
柳无霜拧帕子的手顿了顿:「小姐梦魇了?昨儿您还说要去西市挑新缎子呢。」她递来的热帕子冒着白气,我却在蒸气里看见冲天火光。
账房传来拨算盘的声响。我抓起月白褙子往外冲,差点撞翻描金屏风。周掌柜从账本堆里抬头时,我正死死盯着他手里那本蓝皮册子。
「今日...监察司可有人来查账?」
老掌柜的茶盏哐当砸在砚台上。墨汁溅到账册扉页,晕开一团黑。这个反应让我胃部抽搐——前世今天,余画龙就是借着查税银的名头,第一次踏进李家绸缎庄。
「小姐怎么知道?」周掌柜用袖子擦着账本,「刚接到衙门文书,说是申时......」
我转身就往库房跑。樟脑味扑面而来时,指尖已经摸到暗格机关。咔嗒一声,父亲留下的密账露出来,牛皮纸上的血指印还是暗红色的。
「小姐!」柳无霜追来时,我正把毒粉囊塞进袖袋,「七公主府上送帖子来了,说是赏花宴......」
洒金帖子上并蒂莲纹刺得眼睛疼。前世这场宴席,赵国公就是在曲水流觞时给我下的蛊。我捏着帖子冷笑,突然瞥见受邀名单第三个名字——监察司指挥使余画龙。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时,我一直在调整腕间暗器机括。柳无霜突然「咦」了一声:「那不是......」
青石桥上,玄衣男子正在查验商队文牒。阳光照在他按刀的手上,虎口处一道月牙疤泛着白光。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这疤分明是前世他替我挡箭留下的!
公主府的海棠开得正艳。我刚绕过影壁,就听见环佩叮当。七公主摇着团扇走来,裙摆扫过落花时,突然压低声音:「余大人说姑娘左肩有旧伤,让我备了药膏。」
我后背沁出冷汗。这不可能,除非他也......
「李小姐。」
声音从背后贴上来时,我差点射出袖箭。余画龙擦肩而过的瞬间,指尖划过我左肩:「伤还疼么?」他衣领间飘出沉水香,却混着一丝只有李家暗卫才懂的信号香。
七公主的团扇「啪」地合拢。
远处亭子里,赵国公正朝这边举杯,腕间黑羽刺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余画龙背对着他,用口型比了三个字 —— 黑羽盟,同时袖口滑落半片黑羽碎片,纹路和父亲密账上的标记完全吻合。
2
海棠花瓣擦过耳垂时,我故意踉跄了一下。描金茶盏脱手飞出,滚烫的茶水全泼在赵国公袖子上。
「老臣失礼了。」他慌忙起身抖落茶叶,袖口翻卷的刹那,墨色羽毛刺青在腕间一闪而过。我攥紧帕子——和前世在火场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七公主的团扇突然横插进来:「国公爷快去更衣吧,这料子可经不起烫。」她朝我眨眨眼,指尖在扇骨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