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吹灭油灯。黑暗中,她的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三分——每次说谎都这样。

天没亮我就换了装。粗布衣裳,黄泥抹脸,发髻里藏着三根毒针。卖花女的竹篮底下,压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

西城的臭水沟泛着绿泡。我数到第七间茅草屋时,木门「吱呀」自己开了。

血腥味扑面而来。

老钱仰面倒在灶台边,胸口插着半截箭矢——黑羽盟的倒钩箭。我蹲下去掰开他右手,掌心里粘着半片烧焦的纸,隐约能看见「玉带」二字。

门外突然响起马蹄声。

「搜!」铁甲碰撞声由远及近,「一个卖花女往这边跑了!」

我掀开地窖木板钻进去,黑暗里摸到个硬物。是半块兵符,边缘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头顶传来靴子踩过稻草的声响。有人掀开木板时,我袖箭已经抵上来人咽喉。

「李姑娘好身手。」余画龙的声音。他身后火把照亮半个地窖,监察司的制式腰牌在他腰间晃荡。

「演给谁看?」我箭尖往前送了送。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往墙上按。镣铐「咔嗒」锁住的瞬间,拇指在我掌心重重划过。「将计就计」四个字烙进皮肤里。

「带走!」他拽着铁链往外拖,声音突然拔高,「这丫头跟私盐案有关!」

我被推上囚车时,看见柳无霜躲在巷口。她手里的荷包不见了,袖口露出半截弩箭的寒光。

余画龙的马鞭甩在车辕上:「招出同伙,免你死罪。」

「大人明鉴。」我晃着镣铐,「民女只会编花篮。」

他俯身整理锁链,嘴唇几乎贴到我耳朵:「老钱中的毒和周掌柜一样,解药在玉带扣夹层。」

袖袍翻飞间,半枚玉带扣滑进我衣领 ——

内侧刻着李家绸缎庄的暗纹,与父亲密账的血指印纹路严丝合缝。

囚车转过街角时,七公主的轿辇正往这边来。纱帘掀起一角,她冲我比了个「三」的手势。

第三根车轴「咔嚓」断裂时,我正好挣开镣铐。余画龙的马突然受惊,前蹄扬起踩碎了囚车栏杆。

我滚进路旁排水沟的瞬间,听见他喊:「放箭!」

箭雨全钉在囚车残骸上。有支箭擦着我发髻飞过,箭尾缠着张纸条。展开是幅地图,赵国公别院用朱砂圈了出来。

柳无霜的弩箭就是这时候射来的。

我侧头避过,箭矢深深扎进身后槐树。她站在茶楼二楼窗口,嘴唇开合说了三个字。看口型是:「玉带扣。」

余画龙的马蹄声渐近。我捏碎袖中药囊,黄烟腾起的刹那,有人从屋顶抛下绳索。

抓住绳子的瞬间,我摸到虎口处新鲜的刀伤——和余画龙的一模一样。

4

绳索勒进掌心的伤口,疼得我眼前发黑。屋顶的人拽得又快又急,瓦片在我靴底哗啦啦往下掉。

「低头!」

余画龙的箭擦着我发髻飞过,钉在追兵咽喉。我滚上屋脊时,拽我的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虎口伤口的血腥味,和半片黏在瓦楞上的黑羽。

监察司地牢比想象中干燥。稻草堆下居然铺着防潮的石灰,铁栅栏也新上了油。余画龙把我推进最里间的牢房,镣铐锁在墙上时,他指尖在我腕脉点了三下。

「天亮前别出声。」他甩下这句就大步离开,官靴踏地的节奏像在敲某种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