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甚至没敢发出一声哀嚎,只有鞋底摩擦地板的细微声音,和他粗重恐惧的喘息。
这时,周鼎坤似乎才稍稍缓过一口气,他的目光终于落回到我身上。
我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血液还在耳膜里咚咚地跳,但胸腔里那团炸裂的火焰,已经渐渐被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取代。
老爷子的眼神复杂极了,那里面有未消的震怒,有深切的懊悔,有失而复得的激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面对我时的小心翼翼。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小晚……”
我没应声,只是微微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他怀里还在抽噎的小雅。
周鼎坤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但他没强求,只是抱着小雅的手臂又紧了紧,仿佛生怕一松手,我们就会再次消失。他转而对着空气,声音恢复了属于周家掌舵人的威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备车!回老宅!通知陈医生直接过去候着!”
“是,老爷子!”助理模样的人立刻躬身应道,拿出手机飞快地安排。
周鼎坤这才试图抱着小雅站起来,但他年纪大了,刚才情绪激动又跑得急,身形晃了一下。旁边的保镖立刻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他一个眼神瞪开。
“我自己来!”他咬着牙,一手拄着刚刚被捡起递来的拐杖,一手稳稳地抱着小雅,有些吃力地、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小雅似乎被这动作惊动,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了看老爷子紧绷的下颌线,又越过他的肩膀,无助地望向我,小声啜泣着喊:“妈妈……”
这一声“妈妈”,让周鼎坤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终于彻底转向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低姿态的商量:“小晚……先回家,好不好?一切等孩子检查了,安顿好再说。爷爷……爷爷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用了“回家”,用了“爷爷”,用了“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周世昌那边投来的、混合着恐惧和怨毒的视线,也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宾客试图隐藏却藏不住的探究。
我沉默了几秒。空气中紧绷的弦仿佛拉到极致。
然后,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脚步,走到了周鼎坤身边,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小雅蹭歪的衣领,擦掉她腮边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周鼎坤眼底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感激的光亮。
他不再多言,抱着小雅,在我半步之后的跟随下,一步一步,拄着拐杖,向着宴会厅大门走去。
红木拐杖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沉重而清晰。
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退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沿途所过,无人敢直视,只有一片压抑的呼吸声和窃窃私语。
经过面如死灰的周世昌身边时,周鼎坤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扫过去一下。
仿佛那个人,已经不存在。
华丽的鎏金大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一切的光怪陆离和波涛汹涌。
门外,夜风凛冽,一排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停,车灯刺破黑暗,穿着制服的司机垂手立在门边。
周鼎坤小心翼翼地将小雅抱进中间那辆加长轿车的后座,然后撑着车门,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