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腰,坐了进去,坐在小雅身边。
车门沉重地关上。
引擎启动,车队平稳地驶离这片灯火通明的奢华之地。
车窗外,城市的流光飞速倒退。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小雅逐渐平息的、细微的抽噎声。
周鼎坤坐在对面,目光一刻不离地凝在小雅脸上,那双惯于掌控风云的手,此刻却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冰冷的拐杖龙头。
我知道,这寂静,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平息。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才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我握住了小雅冰凉的小手。
她依赖地靠进我怀里。
车,向着周家老宅,那片盘踞在山腰、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庞大宅院,疾驰而去。
3.
加长轿车无声地滑入盘山道,像一尾黑色的鱼游进深沉的夜海。车内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空调低微的嗡鸣,和小雅偶尔控制不住的、细微的抽噎。
周鼎坤坐在对面,目光几乎黏在小雅身上,那眼神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锥心的后怕。他几次想伸手碰碰孙女红肿的脸颊,又怕弄疼她,手指蜷缩着,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铁锈般的磨损感。
我偏头看着窗外。山道旁的树木在车灯照射下显出狰狞的剪影,飞速向后倒去。这片山,这路,我很多年没来过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昂贵的檀香气息,来自老爷子身上,也来自这辆精心打理的车,闷得人胸口发堵。
小雅靠在我怀里,小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指,热度惊人。她似乎哭累了,眼皮开始打架,但每一次轻微的颠簸又会让她惊醒,受惊般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车队最终通过一道沉重的、自动打开的雕花铁门,驶入一片极为开阔的庭院。灯光骤亮,几乎如同白昼,将前方那栋依山而建、气势恢宏的中西合璧式大宅照得纤毫毕现。宅子沉默地矗立在夜色里,每一扇窗户都黑着,像无数只闭着的眼睛,透着冰冷的审视。
车刚停稳,不等司机开门,周鼎坤已经急切地自己推开了车门。早已候在廊下的众人立刻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位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以及两排垂手肃立的佣人。
“老爷子。”金丝眼镜男上前一步,声音沉稳,目光快速扫过车内,在看到我和小雅时,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但立刻恢复了专业性的平静。
“陈医生,快!看看孩子!”周鼎坤几乎是抢着从车里抱出已经半睡半醒的小雅,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踉跄,旁边的保镖下意识想扶,又被他的眼神逼退。
陈医生立刻示意,两名护士迅速推着一辆担架床过来,上面铺着柔软的羽绒被。
“小心点,轻点!”周鼎坤小心翼翼地将小雅放在担架床上,声音是压低的焦灼,“脸伤了,受了惊吓,仔细检查!一定要仔细!”
训练有素的医疗团队立刻围了上去,轻声安抚着被惊醒有些惶惑的小雅,推着她快速而不失平稳地进入大宅侧面的一个通道,那里显然被临时改造成了医疗检查室。
周鼎坤想跟上去,脚步迈出又停住,他猛地回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