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穿着简单的棉质睡衣，黑眼圈有点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印子。没有后来五年历练出的精明和偶尔掠过的狠厉，也没有被囚禁被折磨后的苍白憔悴。
这是二十五岁的我。周莹。
真的……回来了？
系统没有提示，没有倒计时，没有任何后续。它就那样干脆利落地把我扔了回来，在我被任务目标亲手掐死之后。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席卷而来，我沿着冰凉的墙壁滑坐在地，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生理反应。我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低低的呜咽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五年。我在那个世界活了五年，每一天都围绕着沈聿，每一个选择都关乎任务成败。替他挡枪的时候怕不怕？怕得要死。替他顶罪的时候怨不怨？怨过。可那是系统任务，是“救赎”。我像个演员，投入了全部的心力和感情，演一场不知结局的戏。
最后谢幕，却被男主角亲手掐断了脖子。
多可笑。
我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发紧，双腿麻木。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挣扎着爬起来，走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镜子里的人眼神依旧惶惑，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
我需要确认，确认这一切不是死前的幻觉。
换上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我抓过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周末的上午，小区附近人来人往，充满生活气息的嘈杂让我有些不适应的眩晕。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真实得令人想哭。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拐进了常去的那家书店。熟悉的书香和咖啡混合的气息稍稍安抚了紧绷的神经。或许只有这些不会改变的东西，才能让我找到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顾客。我穿梭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脊。文学、历史、社科……那些曾经滚瓜烂熟的知识点似乎还在脑子里，却又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转过一个拐角，迎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清晰地映出室内的景象和窗外街景的叠影。
我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那个身影。
二十五岁的年轻女人，穿着普通的休闲装，脸上带着点未散的迷茫，但确确实实，是现实世界里平凡而真实的周莹。
不是那个在书中世界为了沈聿可以不顾一切的“阿莹”。
就在这一刻。
“哗啦——嘭！”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书本轰然倒塌的巨大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猛地砸落在地，紧接着是稀里哗啦书本散落一地的动静。
安静的书店里，这声响动堪称惊人。
几个店员和顾客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诧异地转头望去。
我也下意识地循着声音回头。
就在哲学区那几个高大的书架之间，书本倒塌扬起的细微尘埃尚未落定。一地狼藉的散乱书堆上，一个男人正踉跄着试图站稳。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价格不菲的黑色西装，但此刻那西装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甚至手肘处还撕裂了一道口子。他头发凌乱，额角有着细密的汗珠和一道已经干涸暗沉的血痕，整个人透着一股经历了一场恶斗般的狼狈和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