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依旧沉稳温和,带着那种久居上位者惯有的、令人放松警惕的真诚面具。
可我却在那样深沉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不容错辨的、独属于猎手的专注意图。
我不能说“不”。拒绝客户的合理要求,显得我不懂规矩,不愿接触核心业务,实习评语还想不想要了?
“当然可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如果项目有需要,我很乐意协助。这是我的工作。”
“很好。”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见好就收,得体地微微颔首,“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回去路上小心。”
“谢谢林总,再见。”
我转身离开,步伐控制得极其平稳,感受着那道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背上,直到电梯门彻底合拢,将一切隔绝在外。
密闭的空间里,我才允许自己轻轻地、缓慢地吁出一口气。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文件袋的触感,以及那一掠而过的微凉。
世界的运转,有时竟如此巧合。
又或许,从他看似随意地指定我为“联系人”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不再是巧合了。
自从前台那次见面后,林天赐的特助陈铭果然频繁联系我。理由每次都无比正当:“苏小姐,林总需要一份关于项目‘反向三角并购’ 的法律意见摘要,麻烦你送过来一下。”
“这份补充协议需要山海合伙人即刻确认,林总在会议室等。”
每次交接,林天赐都会在场。
他从不越界,交谈内容绝对专业,但总会“顺便”多问一句:“这个知识点课堂上讲过吗?”或“实习还适应吗?”,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怀。
我公事公办,回答简洁,送完文件立刻就走,绝不逗留。
但我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欣赏和意图,这让我心烦意乱。
林天赐会“偶然”出现在我实习的律所楼下的咖啡厅。
“正好来见个客户,顺便买杯咖啡。你们所的咖啡听说不错?”
他会自然地为我点一杯热美式,理由是“慰劳辛苦的合作伙伴”。
他会分享一些对我学业有益的前沿资讯或行业报告,链接通过工作邮件发送,附言永远严谨:“供参考,或许对你的‘法律检索’ 有帮助。”
但我会避免亲自去林氏集团,尽量让同组其他实习生去送文件。
对于林天赐的咖啡和“顺便”,我选择礼貌拒绝:“谢谢林总,我自己买了。”
“邮件收到了,谢谢分享,我会交给带教律师。”
我不断提醒自己:他是苏宛的男朋友,是云端的林氏继承人,而自己只是一个需要靠努力谋生的普通学生。
我厌恶麻烦,更厌恶陷入这种复杂的关系。
母亲的强势控制、童年不断的比较让我习惯于用冷漠保护自己,避免受伤和失望。
我对情感的需求极低,信奉自我依赖。
在一次我不得不再次送文件时,林天赐屏退左右,直接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我。
他神情依旧温和,但眼神无比认真:“苏堂,你在躲我。”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是因为苏宛,还是因为你觉得我是‘林总’?”
他直接点破两人之间无形的墙,“我和苏宛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