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一旁的会议室出来，似乎结束了一场谈话，身后还跟着两位助理模样的人。
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第一颗扣子随意解开，比几年前在村里见到时，少了一丝正式，多了几分沉稳与掌控一切的随意。
但他的眉眼，那双深邃如墨玉的眼睛，我没有认错。
是林天赐。
他似乎也立刻认出了我。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专注。
他的表情管理依旧完美，那点波动快得仿佛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他抬手，示意助理稍等，然后极其自然地向我走来，接过文件。
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我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介于商业性与个人之间的微笑，声音依旧低沉悦耳：“辛苦了。”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胸前挂着的实习生工牌上极快地扫过，仿佛确认了什么，才继续道，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苏小姐。”
一句“苏小姐”，礼貌，疏离，却又仿佛含着某种只有我们两人才懂的、关于过往那一面的微妙默契。
我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点了点头，心绪却像被投入一颗石子的静湖，涟漪无声荡开。
“林总。”
我依着此情此景和他此刻的身份，回以客气而疏远的应答，准备完成交接便离开。
然而，他却没立刻让我走。
他极快地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文件袋，确认了这正是他所需要的那份，然后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兴趣。
“你在山海实习？”他问得自然，仿佛只是上司对合作方新员工的随口关怀。
“是的。”我的回答简短得像压缩饼干。
“很好的一家律所。”他颔首，语气是纯粹的客观评价，听不出喜怒，“我们集团和山海有很多合作，尤其是眼下正在推进的‘东海岸并购项目’，你们的团队非常专业。”
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具体的项目名称。
“谢谢林总肯定。”我微微颔首，把功劳全推给团队，“我会向带教律师和团队转达您的认可。”姿态放得足够低，回答也挑不出错。
他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是对我这份过分得体的回应觉得有趣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个项目牵扯很广，尽职调查的报告是核心依据。”他晃了一下手中的文件袋，动作很轻，却强调着它的重要性，“后续可能还会有不少需要当面沟通的细节。既然你在这里实习，”他话锋微转，目光落在我胸前忘了摘下的实习生工牌上，“下次如果有需要对接送取的文件，或许可以直接联系你？流程也简便些。”
我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这话听起来无懈可击，全是从工作效率和项目便利性出发。指定一个联系人，避免中间环节出错，多么合情合理的提议。
但我几乎瞬间就听懂了那层裹在专业糖衣下的深意。
他是在为下一次的“偶然”见面，铺设一条光明正大、我无法拒绝的通道。
我抬起眼，第一次真正迎上他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