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悦耳的男声平稳地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
林天赐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二爷,唇边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却毫无暖意的笑,“伯父,恕我直言,您的观点,我不敢苟同。”
他措辞礼貌,甚至用了“恕我直言”、“不敢苟同”这样谦逊的词汇,但语气里的疏离与冷淡,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他和这一桌子的世俗议论隔离开来。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接受良好的教育,拥有独立的事业和追求,都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事。知识的价值,远非金钱可以简单衡量。”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甚至算得上温和,但话语里的分量却让二爷张了张嘴,一时没能接上话。
他没有刻意看向我,也没有提高声调,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温和却坚定地,将那些泼向我的、带着酸腐气的议论,轻轻挡开了。
他维持着自身的教养与风度,却用最体面的方式,维护了一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女孩的尊严。
我依旧垂着眼,但拨弄米饭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顿食不知味的饭后,我便回了家。乡间的流言蜚语像冬天的风,吹过耳边,却未能侵入我垒起的城墙。
我将那些嘈杂与比较关在门外,整个寒假,几乎都窝在房间里看书,准备学习资料。
窗外偶尔传来鞭炮声和亲戚走动喧闹,于我而言,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模糊背景音。
母亲虽强势,但在学业上从不含糊,倒也给了我一方清净。
寒假结束,我返回A市的A大。
生活重新被法律条文、案例分析和图书馆的咖啡填满。
我刻意屏蔽了老家那边的消息,专注于一个接一个的证书考试和学业任务。
时光在忙碌中悄然流淌,平静无波,一晃便是两年。
这两年,关于苏宛和那个惊鸿一瞥的男人,竟真的没有再传入我的耳中。他们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起初激起涟漪,很快便沉入水底,再无音讯。
我偶尔会想起那双深邃的眼睛和那句维护我的话,但也只是思绪里一个极淡的掠影,很快便被更现实的课题驱散。
直到大四上学期,我通过层层筛选,获得了在A市一家顶尖律师事务所的实习机会。
A市的繁华与学校里是不同的,它更匆忙,也更精密,像一台永不停歇的巨型机器。
我穿着咬牙买下的第一套得体职业装,踩着还不太适应的高跟鞋,穿梭在写字楼光可鉴人的走廊里,努力适应着从学生到职场新人的角色转换。
那是一个忙碌的午后,我被带教律师吩咐,将一份重要的文件送往位于市中心金融街的林氏集团总部。
它占据在CBD核心区的顶级写字楼顶层。
我抱着文件袋,在前台处耐心等待着对接人。
四周是极简的现代装修,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和低调的香氛,每个人行走的步伐都又快又稳,低声交谈着专业术语。
“山海律所的文件到了?”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前方传来。
我循声抬头,公式化地递上文件:“您好,这是山海律所送来的……”
我的话音,在看清来人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