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笨拙的安慰我:“安安,不怕,姐姐在,我们回家。”
她从怀里掏出半块捂得温热的杂面馍馍。
小心翼翼的掰了一大半塞到我手里。
“安安吃,吃了长高高,打坏人。”
握着馍馍,有什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我一把抹去,对着那些还在不远处笑闹的孩子们大喊。
“我姐才不傻!我爹娘也是英雄,以后我也会是!”
“你们等着瞧!”
2
我们家院子很破旧。
爷爷总是在修那面破土墙,手艺还不好。
土墙被他修的又厚又丑。
看到我们回来,爷爷笑着从厨房端出两个大碗来。
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碗底有几块干硬的地瓜。
我出生之前奶奶就死了。
为了护着家里最后那点粮食。
被冰冷的刺刀捅穿了胸膛。
姐姐也是在那天傻的。
她长的好看,即便满脸黑灰,也没能逃脱那些禽兽的魔爪。
那晚和今晚一样,夜里下了雨。
雨滴落在炕上的铜盆里,叮叮当当。
姐姐轻轻拍着我,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姐,爹娘啥时候回来啊?”
“快,快了,打跑坏蛋就回来的。”
我不知道坏蛋什么时候能被打跑。
五年在我的认知里,已经是一辈子了。
“爷爷总说这场仗打了很久,到底打了多久?”
姐姐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眼神空洞,突然不结巴了。
“今年是第十四年……”
一点晶莹从她脸颊滑落,她的脸半边陷入黑暗里,没了光。
她温柔拍着我的手停住,猛地疯狂地抓挠起自己。
指甲抓破她苍白消瘦的四肢和胸膛,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血痕,覆盖在狰狞的旧伤疤痕上!
她却像不知道疼一样,下手越来越重。
慌乱的目光扫过身体各处,仿佛上面沾满了看不见的秽物。
“走开!别碰我!我洗不干净了……”
姐姐崩溃的哭喊,抱着自己缩进墙角,头发黏在她惨白的脸上。
“姐!你怎么了?”我吓坏了,想爬过去抱住她。
“别过来!我脏!”
指甲深陷进皮肉里,血珠顺着手臂蜿蜒流下。
姐姐浑身颤栗,像一只被踩碎了骨头的小兽。
爷爷护着豆油灯,踉跄冲进来。
“妮啊,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姐姐却胡乱地挥舞手臂,不让爷爷靠近。
爷爷看着她身上道道血痕,恨得嘴唇直哆嗦。
“狗娘养的!我妮一辈子都被他们毁了啊!”
我吓得缩在炕角,心渐渐沉了下去。
十四年,都够生下两个我了。
却因为战争,姐姐活得生不如死,爷爷年迈无能为力,爹娘有家不能回。
我恨极了战争!
也恨透了这样遥遥无期,看不见希望的日子!
“坏蛋……真的能被打跑吗?”
我不确定。
缩在角落里的姐姐却突然抬起了头。
泛着泪光的眼中,只剩下坚定。
“能!”
“能!”
另一道声音是爷爷的。
饱含怨恨、痛苦,却同样坚定的声音。
第二天,我挖着路边仅剩不多的野菜,百思不得其解。
爷爷和姐姐怎么就那么确定坏蛋能被打跑呢?
不长眼的泥蛋三人又来了,叽叽歪歪唱着闹人的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