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观字手记”里写道:“潮水会退,脚印会平,执念就像沙滩上的字,再深也会被海浪冲掉。心要是像大海,能容得下潮起潮落,就不会被小事困住了。”
可没过多久,新的麻烦又来了。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的血压又高了,让我赶紧回去。我拿着电话,手又开始抖——我怕回去面对父母担忧的眼神,怕他们问我“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更怕自己再回到以前那种紧绷的状态。
我抱着电话,蹲在禅房门口哭。老海师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孝”字。“你看这个‘孝’,上面是‘老’,下面是‘子’,”他指着字,“不是说你要赚多少钱,给他们买多少东西,是让他们放心,知道你能好好照顾自己。”
我看着“孝”字,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年,我总想着用成功来证明自己,却忘了父母最想要的,只是我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过日子。我擦干眼泪,给母亲回了个电话:“妈,我下周回去,带你们去海边散步,就像小时候那样。”
挂了电话,我走进禅房,磨好墨,写下“安”字。宝盖头像个温暖的家,下面的“女”字稳稳当当,透着股踏实的劲儿。我在手记里写道:“安,就是有家可回,有心可依。以前总想着往外跑,忘了最安稳的地方,就在身边。”
窗外的海浪声又传来了,比以前更轻柔,像母亲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知道,接下来的路,还会有风浪,但只要心里装着这份安稳,就不怕走不下去。
第三卷:观字见本心,海天共一色
冬至那天,普陀山飘了层薄雪。我在禅房写“悟”字时,笔尖突然变得轻盈——“忄”旁的竖画像根拔地而起的竹子,“吾”字的口字旁张着,像是在呼吸着山里的空气。
这是我在普陀山的第一百天。老海师说,今天带我去见一个人。我们沿着海边走,雪粒子落在海面上,瞬间就化了。走到半山腰的一座小庙前,老海师停了下来:“进去吧,里面的师父,能帮你看清自己。”
庙里的师父叫了尘,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窗边写经。他看见我,笑了笑:“你就是那个写‘止’字写了三个月的姑娘?”
我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了尘师父递给我一张纸:“来,写个‘我’字,不用想怎么写,就写你心里的那个‘我’。”
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我”字。这一次,我没有刻意控制笔画,任由笔尖在纸上游走。“我”字的撇画像我小时候扎的羊角辫,竖钩像我第一次骑自行车时摔的疤,斜钩像我在北京写字楼里加班时窗外的月亮,点画像母亲偷偷塞给我的糖。
了尘师父看着字,点了点头:“这字里有你的一辈子了。你看这‘我’字,笔画再多,也只有一个竖钩是主心骨,就像你的日子,不管遇到多少事,只要守住本心,就不会乱。”
他顿了顿,指着窗外的大海:“你看海和天,是不是连在一起了?人的心,也该像这样,能装下天,能容下海,才能和万物合一。”
我走到窗边,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海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天是淡蓝色的,海也是淡蓝色的,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像一片云,飘在海天之间,没有烦恼,没有执念,只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