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黑,他就迫不及待地从奶奶的衣柜里,翻出那件奶奶最宝贝的,只在过年才舍得穿的暗红色寿衣。
那衣服在衣柜里放了很久,散发着一股樟脑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然后,不顾我的哭喊和反对,强行把老黄从我怀里拖走,推进了奶奶的卧室。
老黄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四肢死死地扒着地,喉咙里发出绝望而凄厉的悲鸣。
「爸!不要!求求你了!」我哭着去拽门。
我爸却一把将我推开,他力气大得惊人,眼中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疯狂。
他从外面「咔哒」一声,用一把硕大的黄铜锁,锁死了房门。
4.
「今晚你就老实待在自己屋里,哪也别去!」
我爸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像从地狱里传来的。
我被他粗暴地拖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房门也被从外面锁上了。
我用力拍着门板,哭着喊他的名字,喊到嗓子都哑了。
可他就像没听见,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心悬在嗓子眼,整个人都绷紧了。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万籁俱寂中,奶奶那间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先是老黄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紧接着,是桌椅被狠狠撞翻的声音,瓷器碎裂的尖锐声响。
然后,最恐怖的声音出现了。
那是一种湿漉漉的,咀嚼和撕裂的声音。
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着血肉,骨头被咬碎的「咯吱」声清晰可辨。
还夹杂着一个女人模糊的,怨毒的哭骂声。
那声音,像极了奶奶。
却又比奶奶的声音尖利百倍,充满了无尽的仇恨和痛苦。
我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我能听见我爸就在院子里,他粗重的呼吸声,像一头困兽,但他死死记着三叔公的话,一步也不敢靠近那扇门。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都停了。
我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我爸打开了我的房门,他一夜没睡,眼睛熬得像两个黑洞,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
我们俩像两具行尸走肉,一步步走到奶奶的房门口。
他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插进那把大铜锁里。
钥匙和锁孔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开了。
屋里,一片狼藉。
桌椅倒在地上,碎瓷片到处都是。
奶奶那件暗红色的寿衣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像败落的蝴蝶,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老黄,不见了。
窗户大开着,冷风灌进来,窗框上还挂着几根黄色的狗毛和一丝血迹。
看样子是跳窗跑了。
而在那堆破碎的布料下面,压着一个巴掌大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
木盒的材质极好,在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
地上,用什么东西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你不配」。
那字迹,是用已经凝固发黑的血写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