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后,家里那条养了十五年的老黄狗开始绝食。
我们都以为它是思念过度,没太在意。
可头七那天,一个给奶奶送纸钱的远房亲戚,却指着老黄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说,狗的眉心开了天眼,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它这不是在绝食,它是不敢吃。
因为它面前的狗盆里,盛满了血肉。
那是奶奶的血肉。
1
「叔,您年纪大了,别跟着胡说八道。」我爸当场就黑了脸。
他一把夺过三叔公手里的纸钱,狠狠扔进火盆里,火苗「噌」地一下窜得老高。
三叔公是爷爷那一辈的人,村里出了名的神神叨叨。
我爸向来不信这些牛鬼蛇神。
他指着墙角蔫头耷脑的老黄:「就是条老狗,跟着我奶时间长了,通人性,这是心里难受呢。」
我蹲下身,摸了摸老黄的脑袋。
它瘦得脱了相,脊骨像一排锋利的刀刃,硌得我手心生疼。
它不敢看我,只是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眼睛死死地盯着它面前那个空空如也的狗盆。
不,在它眼里,那不是空的。
三叔公说,里面是奶奶的血肉。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爸,要不送去宠物医院看看?」
我爸叹了口气,摆摆手:「老狗了,没几年活头了,别折腾了。」
「等过了这阵子,找个地方埋了吧。」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得我心口一窒。
「不行!」我把老黄紧紧抱在怀里。
它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伴,我不能眼睁睁看它就这么死了。
老黄在我怀里抖得更厉害了,仿佛想躲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爸皱着眉,没再说话,转身进屋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去了。
三叔公凑到我跟前,他身上那股常年烧香的烟火味,混着一股泥土的腥气,呛得我直想后退。
他压低了声音,嘴唇几乎贴着我的耳朵。
「丫头,你信我的,这狗不能留。」
「你奶走得不安心,魂还在这屋里呢。」
我心里一咯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三叔公枯瘦的手指,像一截干瘪的树枝,颤巍巍地指向堂屋正中,奶奶那张黑白遗像。
「它不是不吃,是不敢吃,你奶……就在那盯着它呢。」
我猛地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遗像上的奶奶咧着嘴,笑得一如既往的慈祥。
可我却觉得,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照片的背景是家里的院子,可那背景好像……动了一下。
像是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奶奶的肩膀后面,一闪而过。
我使劲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了。
背后却瞬间窜起一股刺骨的凉气,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
三叔公看着我煞白的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再说话,转身也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抖成一团的老黄。
2
晚上送走了所有亲戚,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和我爸坐在院子里,相对无言。
他累了一天,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疲惫和阴沉。
老黄趴在窝里,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