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相依为命的姐姐是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她回豪门的第三个月，我亲眼目睹了她从天台跌落惨死。
我找上门去，整个陆家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看我。
「哦，是陆蓁蓁的穷妹妹啊，你姐都不在了，还想来占陆家的便宜？」
他们把一张银行卡甩我脸上，叫保安连打带踹将我赶出去：
「乡巴佬，这些钱你一辈子也赚不到，还不赶紧滚！」
我反手在深夜档开起直播：
「家人们，今晚三卦，专算豪门阴私。」
连线开始，我盯着那个刚刷了一百个火箭的榜一大哥，开口道：
「你亲生女儿死于非命，她现在就爬在你肩膀上呢。」
诡异的沉默后，对面的连线突然切断。
与此同时，我的直播间弹幕疯了般滚动。
「刚才刷礼物的好像是陆氏集团的陆远山！」
「等等，他亲生女儿？那不是刚死的陆蓁蓁吗？」
「难道陆蓁蓁......是被他害死的？」
1
我看着屏幕上飞速刷过的弹幕时，房门被人锤得咚咚响。
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男人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他双眼发红，死死盯着我，声音嘶哑：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是他，白天将一张一百万的卡像施舍乞丐一样丢到我脸上，还默认了保安将我连打带骂赶出去的陆远山。
现在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
「陆先生，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知道那个直播的人是你！你装神弄鬼，人死了就死了，怎么可能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近乎疯狂的表情，轻轻挣开他的手，勾唇一笑。
「呵，既然你不信，为什么要进我直播间？」
「你......！」
陆远山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看到了蓁蓁姐，她从高处摔下来，好痛......好痛......」
我直视他的眼睛，看着陆远山的脸上逐渐爬满恐惧。
「是谁害死了她呢！」
「够了!」
陆远山怒吼了一声。
他死死盯着我，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感，好像藏着一潭发臭的死水。
漫长的沉默后，他长长叹了口气，努力想做出镇定的样子：
「我知道你和蓁蓁感情好，但是她真的是死于意外，我难道还能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满足你。」
看着陆远山阴沉的面庞，我笑了笑：
「钱？多少钱都会花完的。」
「姐姐曾经的心愿就是想让我过上好日子，你让我留在陆家当大小姐，以后我保证不再为难你。」
陆远山脸色一白，但沉默了几秒，又无力地点点头：
「可以，但是那种直播绝对不能再开了！我们陆家是体面人家，容不下这种东西！」
我沉默片刻，低下头：
「好，我听陆先生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假意安抚几句，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的顺从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海里还残留着姐姐苍白的脸......
和姐姐当初坠楼时如断线风筝般的身影。
那天明明是开开心心和姐姐约了去逛街，她说自己存了点零花钱，要给我买双新鞋子。
我刚下车，却看到姐姐从陆家的别墅坠落......
陆家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可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要还姐姐一个真相。
2
第二天的晚饭时，陆远山向全家介绍：
「这是张小玉，蓁蓁相依为命的妹妹。」
「张家毕竟养大了蓁蓁，现在张老爷子过世了，小玉才十六岁，我决定认小玉为义女，让她今后在陆家生活。」
「啪」的一声，陆雪妍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这个顶替了姐姐身份多年的假千金，皱眉打量着我，眼里全是震惊和厌恶：
「爸，您心善我们理解。」
「可是......有些人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手脚干不干净都难说。别到时候家里丢了什么东西，闹得家宅不宁。」
看着这张尖酸刻薄的脸，不用想我都能猜到......姐姐来陆家以后，过得是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
我放下筷子，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她：「哪种环境？」
陆雪妍被我问得一怔。
我继续开口：
「我爷爷是靠着给人看风水、算八字，堂堂正正把我姐姐和我养大的。他教我们做人要正直，不属于自己的一分不拿。这个道理，看来陆小姐不太懂。」
陆雪妍脸瞬间一阵红一阵白，尖叫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鸠占鹊巢的东西，哪来的脸面指手画脚呢？」
我皮笑肉不笑看着她。
「......好了好了！别吵了，吃饭呢。」
陆夫人周绮乔赶紧出声打圆场。
「小玉，你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雪妍被我们骄纵惯了脾气不好，但是心眼不坏，你别往心里去。」
为了找到真相，我压制住了情绪，之后的日子，我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在陆家住了下来。
虽然陆雪妍对我态度还是很差，陆远山也把我当空气人一样视而不见，但周绮乔对我倒是很好。
她常常给我买新衣服，给我做好吃的，红着眼睛问我一些姐姐小时候的事，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要是蓁蓁从没有走失，能在我身边长大就好了......」
我看着她悲伤的模样，又忍不住想起来了那日在我眼前跳下去的姐姐。
自以为被压制很好的悲伤再次涌上了心头。
如果早知道陆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我绝不会让姐姐跟着他们回来！
哪怕是现在看起来伤心欲绝的周绮乔，这眼泪又有几分是真心呢？
3
因为之前答应过陆远山的事，我便没再上过那个「玄门小玉」的直播账号。
但我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深夜，我反锁上房间，带上变声器，登录了一个全新的直播账号，ID「问灵」。
「新人玄学主播开播！化煞解怨，百试百灵！」
直播间人不多，我也有些兴致缺缺。
连着几个连麦的都是问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
就在我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又有人上麦了。
「大师，家里如果真的有鬼......你可以帮忙驱除吗？」
这声音......
让我心头猛地一震。
这道女声......竟然是姐姐的妈妈周绮乔？
等等，她怎么知道家里有鬼的？难道她也看了之前我和陆远山的直播？
我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下来：
「你说说看，一般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开口，语气里有股藏不住的急切：
「大师，我想问问......我的姐妹和女儿都死于非命，不得安宁，要怎么做，才能让逝者安息，也让活着的人......免受灾厄缠身？」
女儿......死于非命！
我的心脏瞬间开始狂跳。
难道她也和姐姐的死有关？
我尽量保持平静，压低着声音说道：
「我需要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
周绮乔犹豫了：
「这......大师，可以见面说吗？见面地址我私信你。」
她很快发过来了见面地址，就匆匆下线。
我也无心继续直播，满心都是刚才周绮乔的话。
我有种预感......这次见面，我一定可以知道姐姐的死因。
4
我按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去见了周绮乔。
我没有做什么伪装，也没必要再做伪装。
「......怎么是你！」
周绮乔全副武装，戴了帽子和墨镜，在见到我的一瞬间彻底呆住了。
她估计也没想到，连线的大师竟然会是我。
我诚恳地看着她：
「周阿姨，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来这么久，只有你对我最好了，我是真心想知道姐姐的死因」
「小玉......」
她怔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我给周绮乔倒了杯水。
她擦了擦泪水，拿出一个小包递给我。
布包散开，里面露出的，竟然是几张泛黄的照片。
上面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的合影。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痛苦：
「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周绮念......当时了解陆家的人应该知道这件事，都说她是多年前被酒鬼丈夫家暴，受不了吞药自尽。」
「但事实上......她是被害死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陆远山，是他酒后......强行侮辱了绮念！」
「绮念性子烈，受不了这个羞辱，第二天就就自杀了！」
看着周绮乔咬牙切齿的悲痛模样，我的心里一凉：
「那蓁蓁姐呢？」我皱眉，「她的死，是不是也和陆远山有关？」
周绮乔哭得更伤心了：
「蓁蓁......她撞见陆远山在书房里，拿着她的照片......在做那种龌龊事！她受不了刺激，和陆远山大吵一架，陆远山失手把她从四楼书房推了下去......」
她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
「我当时就在门外，我听到了......可我......我不敢进去，我好懦弱！我不是个好母亲！」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小玉！我忍了太多年，我不想再忍了。他总用我的命威胁我不许把事情说出去，可我要怎么面对死去的女儿和姐姐！？」
「求求你，你要帮帮我，我们联手，把陆远山那个禽兽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我沉默了几秒，缓缓点点头。
「好。」
周绮乔擦擦泪水，挤出一个悲伤的微笑。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觉得眼前的女人，和照片上的周绮乔哪里并不一样。
......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我准时打开了直播间，顺便发了条直播推送给陆远山。
标题直接引战——「揭露豪门真面目，陆氏集团掌舵人竟是禽兽！」。
这炸裂的标题一出现，直播间人数以惊人的速度飙升。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已经有五位数的观众进来翘首以盼了。
周绮乔如约进入了连线。她出现在镜头前，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很多人也认出了她，纷纷表示惊讶。
「这是陆远山的老婆，我见过她！」
「难道这事和陆家之前跳楼自杀的女儿有关？」
......
周绮乔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地开始控诉：
「各位网友，我是陆远山的妻子周绮乔。今天，我要在这里，揭露我丈夫陆远山禽兽不如的真面目！」
「很多人都知道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周绮念，她在多年前就去世了。但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被我丈夫害死的！是陆远山这个禽兽，当年酒后强奸了她，导致我妹妹不堪受辱自杀身亡！」「陆远山威胁了我很多年，可后来......他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陆蓁蓁心怀不轨，在被蓁蓁发现后，失手将她推下高楼......」
她哭得撕心裂肺，说出的话更是如同炸弹一般，将整个直播间的弹幕炸得目不暇接。
「我靠，有老哥猜对了！那天那个男人就是陆远山！」
「竟然干这种龌龊事，真不是个东西！」
「去死吧，对自己女儿也......」
......
眼看群情激奋，很多人甚至已经开始准备报警了。
「周阿姨，演得开心吗？」
她的脸上有几分迷茫。
我盯着她的眼睛，努力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
「一直想让蓁蓁姐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周绮念，周阿姨！」
第2章 2
5
我这句话无异于给直播间炸了个响雷。
弹幕以更疯狂的速度滚动起来：
「？？？大师你怎么了？剧情反转了？」
「周绮念又是谁？」
「卧槽，这大师不会是陆远山派来洗地的吧？」
「妈呀，怎么陷入罗生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绮乔显然也没料到我会突然开口，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愤怒取代。
「你是不是被陆远山收买了？为什么你突然要这么陷害我？」
我冷笑一声：
「你们姐妹俩的事我先不做评论。」
「但你口口声声说，陆叔叔是害死蓁蓁的元凶。那你呢？您这位爱女心切的母亲，又对蓁蓁姐做了什么？」
周绮乔的眼神明显变得慌乱起来。
「你放......」
她的话还没讲完。
下一秒，一段清晰的录音在直播间里播放出来——
「妈，我们干嘛要大半夜来翻爸爸的书房啊，你问他要密码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这是陆雪妍的声音。
周绮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随即录音里就传来了她的声音。
「闭嘴，吵醒老头子你就开心了。都是你不争气，他之前才说想要把继承权和股份让给陆蓁蓁这个贱货。」
「陆蓁蓁死了，他哭得比死了娘都伤心。」
「这死老头子还防着我，把放公章的保险箱密码偷偷换了，但是他记性不好，肯定会记在什么地方的......赶紧找，不然好不容易没了陆蓁蓁，以后连这个张小玉都要成你的绊脚石了。」
......
后面骂骂咧咧的，都是这母女俩在恶毒诅咒已经离世的蓁蓁姐。
这还是那个当着我的面哭着思念蓁蓁姐的母亲吗？
整个直播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刚才还在刷屏支持周绮乔的弹幕，统统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气。
「多亏我从未信任过陆家任何一个人，那天半夜看到你们母女俩鬼鬼祟祟钻进书房，我就长了个心眼跟了过去。我敢以生命发誓，录音如果有一分作假，我张小玉出门就被车撞死。」
「至于你为什么处心积虑今天想要借这个直播给陆远山泼脏水......你知道陆远山已经对你不再信任，甚至愿意把继承权交给数年未见的陌生女儿，你是不是已经不满足只当花瓶陆太太，想要夺走陆远山全部的财产了？」
周绮乔脸色煞白，尖叫起来，整个人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慌乱。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我是蓁蓁的亲妈，我怎么可能不爱她！」
「全陆家人都知道我对蓁蓁多好，我怎么可能这么骂我的亲生女儿！」
「那段录音是假的！是合成的！我知道了......张小玉，你就是陆远山派来害我的，亏我这么信任你！」
就在直播间陷入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个证据或反转时——
屏幕猛地一黑！
一行系统提示突兀地弹出：
【该直播间因涉嫌违规内容，已被永久封禁。】
所有的声音、画面、争吵，瞬间归于虚无。
只有我，还对着漆黑的电脑屏幕，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姐姐那绝望的求饶声，和周绮乔那歇斯底里的辩白。
直播被强行中断了。
6
我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我精心准备的一个局，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如果没猜错，这是陆远山的手笔。
通过我在陆家这段时间的调查，当初他们结婚时，陆远山拿了陆家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给周绮乔做彩礼。
就算是今天周绮乔做足了手段想要陷害陆远山，他也不能彻底撕破脸，他要维护陆家的体面和利益。
我立刻去查网络上的消息。果然，关于今天直播的所有录屏、讨论帖，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删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发生过。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资本豪门的心理素质。
陆远山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用餐，仿佛之前在直播间里被指控禽兽不如的人不是他。
周绮乔也恢复了那副温婉贵妇的模样，只是眼神偶尔扫过我时，带着淬毒般的冷意。
我心烦意乱，想戳破这层毫无意义的平静。
我放下筷子，目光直视陆远山：
「陆叔叔，今天直播的事你不会不知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陆远山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
「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账，我当初怎么说的，不要再搞这种封建迷信了！」
「退一万步说，陆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那些装神弄鬼、合成伪造的东西，你也信？」
「这件事要是对陆家造成了影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
陆雪妍立刻帮腔，尖酸刻薄地瞪着我：
「张小玉，你别给脸不要脸！赖在我们家不走，还搞出这么多事，真是晦气！」
我心口堵着一团火，却无处发泄。
我知道，在陆远山心里，公司的稳定、周绮乔手中的股份，远比一个死去的女儿重要。
蓁蓁姐的死......陆远山一定知道什么。
但我现在没有任何筹码逼迫他们开口。
我还要再忍忍。
第二天。
我刚走到校门口附近，旁边的树上突然掉下来一只小猫，凄惨地尖声叫着。
我下意识扑过去想接住它——
「吱——！」
「同学小心！」
瞬间，伴着车子疾驰而过的声音，还有路人的惊叫声，一辆车擦着我的后背呼啸而过。
虽然没有直接撞到我，但我还是被这股力道带得栽倒在地，摔了个大跟头。
我的心脏顿时猛跳起来。
要不是刚才下意识想要去救小猫，我会被这辆车撞个正着！
我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那辆车里探出的一颗脑袋。
陆雪妍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里骂了句什么，才重新开走。
我抱着受惊的小猫，心沉到了谷底。
我怎么也没想到，陆雪妍敢这样当街撞人！
看到肇事司机逃逸，好心的路人把我送到了医院处理皮外伤。
让我没想到的是，陆远山竟然来了。
「雪妍说她不小心开车刮蹭到你了，我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陆雪妍想杀了我。」
我冷冷开口。
陆远山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耐和压抑的怒火：
「胡说八道什么！你昨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我看在蓁蓁的面子上才让你留下来，你非得挑拨离间不可吗？」
看着陆远山为了维持那可笑的平衡，一次次选择牺牲和妥协，甚至连自己的假女儿想要杀人也装没看到，我心里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爷爷，对不起。
你说泄露天机会减我寿数，叫我万万不可再随意起卦。
可我现在......你孙女已经快要被人害死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起卦。
问生死。
......血光，爆炸，扭曲的蓝色金属......
我猛地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已经瞬间浸湿了后背。
本想预测一次陆远山的大劫，以此来吓唬他。
没想到......这大劫，就是今夜。
「陆叔叔，你今晚有血光之灾，九死一生。要想活着，就不要坐那辆蓝色的宾利，有人在你车上动了手脚。」
陆远山猛地后退几步，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
「......真是个疯子！神棍！想要诅咒我来吓唬我？开什么玩笑！」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搞事，我马上就让人把你送回乡下！」
他愤然离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里。
我叹了口气。
预测一次生死大劫，会减我五年寿数，该说的都说了，陆远山的命终究是在他自己手里。
当晚，本地新闻推送了一条突发消息——
【今晚八时许，滨海大道发生一起严重车辆爆炸事故，一辆蓝色宾利轿车在行驶中突然起火爆炸，司机当场死亡。据初步调查，疑似刹车系统被人为破坏......】
新闻配图的残骸照片里，那抹刺眼的蓝色，和我“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那是陆远山的车。
7
看着新闻推送里那辆蓝色宾利扭曲的残骸，我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陆雪妍敢在校门口撞我，周绮乔就敢对陆远山的车下手！这对母女已经疯了！
我匆匆赶回陆家，心里乱成一团。
陆远山不能死！他死了，姐姐真正的死因，周绮乔姐妹的恩怨，还有谁能说清楚？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死寂得可怕。
「......谁？」
陆远山瘫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他头发凌乱，西装皱巴巴地敞开着，眼神空洞，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极度的惊恐。
一看到是我，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裤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张大师！张大师！我错了！我有眼无珠！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这个昨天还骂我是疯子、神棍的男人，此刻正惊惶卑微地跪在我面前，涕泪横流。
「是周绮乔......一定是那个毒妇！她想要我的命！」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直播间的事我忍了，用钱压下去就算了......可她竟然......竟然真的要杀我！」
陆远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开始颠三倒四地诉苦：
「绮乔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是我的初恋，那时候她那么温柔善良......我为了她，甚至不惜把百分之十的股份送她当彩礼。」
「......可生下蓁蓁没几年，她就突然像变了个人，疑神疑鬼，控制欲强得可怕，甚至一向溺爱蓁蓁的她开始对女儿动辄打骂......我一直看在旧情和股份的份上忍着......」
「......等等，变了个人？」
我猛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心突地一跳，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窜了上来。
对陆远山态度变了也就罢了，可一个母亲，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动辄打骂？
如今看到周绮乔，并不像是什么有精神疾病的人。
「陆远山！」
我打断他的哭诉，声音紧绷，「你仔细想想，周绮乔是什么时候开始性情大变的？」
陆远山被我严厉的语气震住，茫然地抬起泪眼，努力回忆着：
「时间......好像......好像就是在她妹妹绮念自杀后没多久......我一直觉得是绮念的死刺激到她了。」
周绮念自杀后不久......
双胞胎姐妹......
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蹲下身，平视着陆远山惊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陆远山，你想不想......见见周绮念？」
「......为什么要见她？」
陆远山的神情有些迷茫。
「想要活命，你就要听我的！」
陆远山的眼神颤抖了一下，同意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当即焚香画符，又一次动用起了爷爷教我的祖传道术。
——能让人与鬼通。
随着符咒被香点燃，迷茫的陆远山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这个从来沉稳阴鸷的男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陆远山嘶吼着，涕泪横流，整个人伤心得几乎要死过去一般。
我静静等他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次一样，双眼无神地望向我。
「......我说，我都说......我实话告诉你，蓁蓁到底怎么死的......」
「我会让人给你的直播间解封，张大师，我不忍了......我忍不了了，我要让真相公之于众！」
8
三天后，我的直播账号果然被解封了。
几乎在我开启直播的瞬间，汹涌的人潮就涌了进来。在线人数像失控的仪表盘，疯狂飙升，弹幕滚动的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
「大师你没事吧？！那天怎么回事？」
「直播间为什么被封了？是不是被陆家威胁了？」
「蹲一个后续！周绮乔那个毒妇呢？」
「今天还算卦吗？还是继续爆料？」
我没说话，直播间里，一个人上麦了。
当陆远山那张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脸出现在画面里时，整个直播间仿佛被投下了一颗核弹，瞬间达到了沸点！
「卧槽！！！！陆远山本人？！」
「这脸色......跟鬼一样......」
「先是他老婆，现在又是他本人，陆家到底怎么回事？」
陆远山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大多是指责和质问的弹幕，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退缩，但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开了口：
「今天在这里，我要说出......关于我女儿陆蓁蓁死亡的全部真相。」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蓁蓁......她不是自杀的。」
「她是被......被我领养的女儿陆雪妍，从四楼的露台......推下去的。」
陆远山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巨大的痛苦。
「我当时正好走到花园，我看到她们在争吵，雪妍伸手推了她......蓁蓁她......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
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泣不成声。
听着他的话，饶是我早都已经知晓，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脏抽痛，恨不得要立刻杀了陆雪妍报仇。
「我冲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周绮乔也来了，她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报警，她就立刻把她手里所有的陆氏股份，低价卖给我们的对家......公司会易主，我会被踢出董事会，陆家就全完了......」
弹幕彻底炸了！
「畜生！为了钱连女儿的仇都不报！」
「周绮乔还是人吗？帮着杀人凶手指鹿为马！」
「天哪，是那个漂亮的陆家小公主吗？竟然这么凶残！知人知面不知心！」
「等等，陆雪妍不是养女吗？周绮乔为什么这么护着她？连自己亲女儿的命都不顾？」
这条弹幕飘过，引起了无数人的附和质疑。
就在这时，陆远山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爆发出一种混杂着恨意和破罐破摔的疯狂！
「为什么？」他嘶吼着，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怨气全部吐出：
「因为陆雪妍根本不是什么养女！」
他颤抖着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纸，猛地将其在镜头前展开！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他指着报告上的结论，声音尖利，一字一顿：
「看清楚！这份亲子鉴定证明！陆雪妍，是周绮乔的亲生女儿！」
他顿了顿，血红的目光扫过镜头，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但是——她、和、我、陆、远、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轰——！」
整个网络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彻底引爆了！
9
「为什么？你是最近才知道的吗？」
「卧槽，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不愧是豪门！」
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以更疯狂的速度爆炸开来，无数个「为什么」几乎要撑破屏幕。
「......我......」
陆远山说不下去了，忽然，他的助理从外面带来一个人，出现在了镜头前。
「我......我叫李秀兰，曾是安心疗养院的院长。」
进来的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脸上的每一根皱纹似乎都在颤抖。
安心疗养院！
之前周绮乔提起双胞胎妹妹的时候曾提过，她说自己的妹妹就是在这里吞药自杀了。
我心头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我......我有罪......我对不起周绮乔小姐......」
在陆远山无声的压迫下，李秀兰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被埋藏了十几年的、骇人听闻的秘密：
「当年陆先生和周绮乔小姐喜结连理，后来又生了千金蓁蓁小姐，是商圈人人称道的美满爱侣......」
「突然有一天，陆夫人的双胞胎妹妹，也就是周绮念小姐承诺给我五百万......她让我帮她，伪造一份她的假身份证明......她要顶替她的姐姐，成为周绮乔。」
「我很震惊，但是她哭着说，为什么自己的姐姐就能嫁入豪门家庭美满，而自己就要嫁给一个酒后杀人坐牢的酒鬼。」
「她说她手里有我安心养老院偷税漏税的证据，加上我确实见钱眼开......就答应了她......」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所有人都被这个反转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十几年前就发生了这么黑暗的事情？」
「天哪，所以现在的周绮乔其实是妹妹周绮念，真的陆夫人周绮乔早都......」
「那真的周绮乔呢？她为什么不反抗？不揭穿？」有弹幕尖锐地问出了关键。
李秀兰院长痛苦地闭上眼睛，老泪纵横：
「真的周绮乔小姐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喂食损害神经的药物，脑死亡了......我，我也没办法，是我见钱眼开，帮着周绮念做进坏事。」
「我顺水推舟用假资料帮她们姐妹俩换了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周绮念因为自己酒鬼丈夫的缘故精神受了刺激，不堪痛苦服药自尽。其实她......她顶替了姐姐的身份进了豪门鸠占鹊巢......」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性情大变！
甚至是后来姐姐陆蓁蓁的走失，根本就是周绮念这个毒妇，为了让自己女儿名正言顺进入陆家，而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亲手卖掉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所以......姐姐的一生，从童年的流离失所，到认亲后的被虐待，直至最后的惨死，所有的悲剧，源头都是这个冒名顶替、心如蛇蝎的女人！
无边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喷发，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立刻冲出去找到那个女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闭嘴！你们都在胡说八道！假的！都是假的！」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从直播画面外传来，紧接着，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周绮念冲进了陆远山所在的房间。
「是她！都是我姐姐这个贱人逼我的！我们一母同胞，长得一模一样，凭什么她能过得那么好！我就要受苦！」她一边撕打一边尖叫，完全失去了理智。
陆远山奋力抵抗着，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传来了清晰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陆家别墅外。
很快，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地出现在了直播镜头里。
「周绮念女士，陆雪妍女士。」
为首的警官亮出证件和逮捕令，声音沉稳有力，「你们涉嫌故意杀人、遗弃、伪造身份证明、经济诈骗等多宗罪名，现在依法对你们实施逮捕！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在无数直播观众的亲眼见证下，面容惨白、抖如筛糠的陆雪妍，和仍在疯狂挣扎嘶吼的周绮念，被警察一左一右，戴上了冰冷的手铐，押离了这片他们用谎言和罪恶构建的、虚假的豪门。
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她们最后狼狈不堪的模样。
喧嚣散去，只剩下满屏唏嘘的弹幕，和一片狼藉的真相。
姐姐，害你的人，终于付出了代价。
你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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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结束后的日子，仿佛一场喧嚣过后漫长的余震。
周绮念和陆雪妍被逮捕的画面，通过无数个录屏和转发，彻底引爆了舆论。
铁证如山，加上陆远山提供的更多线索和李秀兰院长的证词，这桩跨度十数年、涉及调换身份、谋杀、遗弃、经济犯罪的豪门奇案，以惊人的速度走完了司法程序。
最终判决下来的那天，我特意去买了一束姐姐最喜欢的白色百合。
「......主犯周绮念（化名周绮乔），犯故意杀人罪、遗弃罪、伪造身份证件罪、诈骗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陆雪妍，犯故意杀人罪，情节恶劣，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陆远山，犯包庇罪、隐匿证据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听到判决的那一刻，我抱着那束百合，在姐姐的墓前站了很久。
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心里那块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巨石，终于被移开了，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姐姐，你看到了吗？害你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可以，真正地安息了。
我简单地收拾了行李，依旧是来时的那个旧背包。
我抬起头，望向远处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露出了一个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姐姐，你已经放下执念了吗？」
「我答应你，以后要听爷爷的话，找个安静的地方，读书，生活，做一个最平凡的普通人。」
我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再也不算卦了。」
玄门之术，窥探天机，代价太大。我失去了爷爷，又差点赔上自己，才换来这一个真相。
够了。
我背起我的包，转身，汇入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没有再回头。
姐姐的死因已然查清，所有的恩怨都已了结。前路再无牵挂，亦无心结。
从此以后，我只是张小玉。一个褪去了所有光环与枷锁，只为自己而活的，平凡的张小玉。
阳光正好，清风拂面。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