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梧桐巷的咖啡香
林野第一次踏进“时间管理局”的那天,梧桐巷的法国梧桐刚落完最后一批秋黄。玻璃门推开时,风铃的响声混着旧钟表的齿轮转动声,像一首缓慢的圆舞曲。局长是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手指上戴着块磨损严重的机械表,表盘里的指针不是顺时针转,而是逆时针——后来林野才知道,那是用“时间碎屑”做的表,能感知到城市里隐藏的“褶皱”。
“你的工作,是清理时间褶皱。”老人把一枚银色徽章推到他面前,徽章上刻着交叉的钟表指针,“城市里总有不愿往前走的人,他们的执念会拧出褶皱——可能是一间永远停在某个下午的咖啡馆,也可能是一间重复着考试前夜的教室。你要做的,就是用‘抚平器’把这些褶皱熨平,让时间回到正轨。”
林野捏着那枚徽章,指尖能感受到微弱的震颤。他想起三个月前,母亲在医院的抢救室门口,反复说“要是能回到她还没生病的时候就好了”,那时他还不懂,原来人的执念真的能困住时间。
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是在梧桐巷深处的“春日咖啡馆”。系统显示,这里的时间永远停在2020年4月12日下午三点——玻璃窗上贴着“今日供应樱花拿铁”的海报,吧台后的咖啡机还在冒着热气,角落的卡座里,一个穿米白色毛衣的女人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屏幕上是未发送的消息:“爸,我明天就回家。”
林野打开手提箱,拿出“抚平器”——那是个像老式熨斗的仪器,按下开关后,底部会透出淡蓝色的光。按照手册上的步骤,他需要找到褶皱的“核心”——也就是执念最浓的地方,用抚平器的光覆盖,再按下确认键。
他走到女人身边时,女人没有抬头,仿佛没看见他。手机屏幕亮着,背景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老人笑得满脸皱纹,正是女人消息里的“爸”。林野突然想起,2020年春天,很多人因为疫情没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这个女人,大概是把自己困在了“还能回家”的那天。
抚平器的蓝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时,女人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咖啡馆里的樱花拿铁香气渐渐淡去,玻璃窗上的海报开始褪色,吧台后的咖啡机停止了冒气,墙上的挂钟指针终于开始转动,从三点慢慢跳到三点零一分。女人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然后突然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她终于想起,父亲在2020年的春天走了,她再也没能说那句“我回家了”。
“这样……是对的吗?”林野看着女人的背影,突然问自己。抚平器的手册上说,清理褶皱是“让时间回归正轨”,可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打碎了别人最后的念想。
回到管理局时,老人正在擦拭那块逆时针转动的表。“第一次清理,都会有这种感觉。”老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你要知道,困住时间的人,其实是在困住自己。你不是打碎他们的念想,是帮他们往前走。”
林野点点头,把抚平器放回箱子里。徽章在胸口微微发烫,他看着窗外的梧桐巷,突然觉得那些飘落的梧桐叶,都像是被时间遗忘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