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清理’，其实是把人困在了时间循环里。”男人走到他身边，声音压低，“管理局告诉你，清理褶皱是帮他们往前走，可其实不是——你用抚平器抚平的，不是时间褶皱，是他们面对过去的勇气。你把他们永远困在了‘接受现实’的那一刻，让他们永远活在‘知道真相’的痛苦里，而不是让他们自己选择什么时候走出来。”
林野的身体开始发抖：“你在胡说什么？手册上不是这么说的……”
“手册是管理局写的，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信？”男人冷笑一声，指了指旋转木马上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她的妈妈在2019年的车祸里走了。她把自己困在儿童节的游乐园，是因为她还没准备好接受妈妈走了的事实。你要是用抚平器抚平这里，她会永远记得妈妈走了的真相，永远活在痛苦里，而不是在自己准备好的时候，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林野想起第一次清理的女人，她后来总是在父亲的墓前哭；想起高三的男生，他后来总怕自己考不好，即使已经考上了大学；想起老钟表店的老人，他后来总拿着女儿的照片发呆。原来那些“释然”，只是表面的，他们心里的痛苦，并没有因为清理褶皱而消失，反而被永远定格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野的声音带着颤抖，“管理局为什么要骗我们？”
“因为时间管理局需要‘时间碎屑’。”男人说，“人在褶皱里的执念，会产生时间碎屑——那些碎屑能让管理局的人延长寿命，能让这座城市的时间保持‘稳定’。而我们这些清洁工，就是他们收集时间碎屑的工具。”
林野看着自己手里的抚平器，突然觉得它像一个沾满鲜血的凶器。他想起老人手里那块逆时针转动的表，想起管理局里那些永远不会老的工作人员，想起自己胸口发烫的徽章——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野看着男人，眼里满是绝望。
“把抚平器关掉，让他们自己选择。”男人说，“时间褶皱不是需要清理的垃圾，是人们给自己留的一扇门——一扇可以在自己准备好的时候，再走出来的门。我们不能替他们关门，我们要做的，是守护这扇门，让他们在想出来的时候，能有勇气推开它。”
林野点了点头，关掉了手里的抚平器。淡蓝色的光消失了，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还在转动，摩天轮还停在最高处，小女孩手里的棉花糖还冒着粉色的糖丝。
“妈妈，你看，旋转木马真好看。”小女孩突然笑着说，像是看到了什么人。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游乐园的入口处，仿佛有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笑着向她招手。
“她在和妈妈告别。”男人说，“等她准备好的时候，她会自己走下旋转木马，自己接受妈妈走了的事实。而不是我们强迫她接受。”
林野看着小女孩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了答案。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疑惑，想起那些被清理后的人痛苦的样子，终于明白——时间从来都不是需要被“纠正”的，人的执念也不是需要被“清除”的。真正的时间管理，不是抚平褶皱，而是尊重每个人面对过去的节奏，让他们在自己准备好的时候，慢慢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