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商场里人声鼎沸，新年喜庆的背景音乐还没撤下，循环播放着恭喜发财，衬得林慧心里一片冰凉。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件挂着的毛衣，指尖感受着羊毛粗糙的纹理，目光却落在几步外接电话的陈屿身上。
他侧对着她，声音不高，但在嘈杂环境中，他那刻意压低的声线反而像被放大了一样，断断续续飘过来。
“嗯……奶奶您说……我在A市呢，跟同学在商场……”
林慧的手指停住了。陈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那不是平常和家里人通话时的随意。
“开车过去B市？现在？”陈屿的眉头微微蹙起，“接您回来……顺便……见见？”
“见见”这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林慧一下。她的第六感，那个属于天蝎座的、准得离谱的雷达，瞬间嗡鸣作响。不需要更多信息了，过年期间他含糊其辞的忙碌，微信回复的延迟和简短，以及此刻他脸上那抹掩饰不住的微妙……碎片拼凑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愿面对的事实。
陈屿挂了电话，转身走过来，脸上试图挂回轻松的笑容，但那笑容有点僵：“奶奶，非让我现在开车去B市接她回来，老人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林慧没动，依旧平静地看着他，手里的毛衣被她捏得起了褶。
她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异常平稳，像结了冰的湖面：“你去相亲了？”
陈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或者想用惯常的插科打诨混过去，但在林慧那双黑沉沉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所有预先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周遭的喧闹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干涩：“……家里安排的，就……就见了一面。吃了个饭而已。”
“而已？”林慧重复着这两个字，语调没有起伏，却让陈屿感到一股压力，“过年期间？初五？还是更早？”
“就……昨天。”陈屿有些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慧慧，你别多想，就是我奶奶她年纪大了，你也知道，她一直……我就是去应付一下，走个过场，根本没当回事。我心里只有谁，你不清楚吗？”
“我心里清楚，但我不清楚你了，陈屿。”林慧慢慢把毛衣挂回架子，动作很慢，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八年了，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应该有最基本的坦诚。‘应付一下’？所以你需要用欺骗和隐瞒来‘应付’我？”
“我不是想瞒你！”陈屿急切地辩解，伸手想拉她，却被林慧轻轻避开，“我是怕你知道了不高兴，瞎想！你看，你现在不就是生气了吗？”
“我不是生气，”林慧抬起眼，直视着他，眼底是深深的失望和疲惫，“我是觉得可笑，也可悲。我们在一起八年，你遇到事情，第一选择是欺骗和隐瞒，而不是和我沟通。你用‘怕我不高兴’当借口，来做着最会让我不高兴的事。陈屿，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
“那你要我怎么样？”陈屿的声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一些，引来旁边路人侧目，他又压低声音，“那边是我奶奶，七十多岁了，我能直接跟她吵吗？我能说我有女朋友谈了八年但家里就是不太同意吗？我夹在中间很难做你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