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抽烟的父亲苏大强,这时也磕了磕烟灰,闷声道:“你妈说得对,不能让人家看了笑话。”
苏宝根立刻附和,语气带着埋怨:“姐,你是不是舍不得给我花钱?林薇家条件好,咱们家要是太寒酸,我以后在她家都抬不起头!你就我这一个弟弟,你不帮我谁帮我?”
林薇坐在一旁,优雅地小口喝着果汁,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这场与她息息相关的讨伐,与她无关。
看着这一张张理直气壮的脸,苏晚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
她想起自己那间租来的、只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想起用了五年、屏幕已有些许划痕的手机,想起为了这个项目熬了无数个夜,就为了那点微薄的奖金。
而他们呢?
他们只看到她月入过二,却看不到她每个月准时打到母亲卡上的“家用”(远超她个人生活费);他们只记得她“混得好”,却选择性遗忘弟弟上大学时每年近两万的学费、每月三千的生活费,都是谁在支付;他们欢天喜地住进弟弟婚房(首付三十五万,她掏了三十万),开着弟弟的新车(首付十五万,她掏了十万),却觉得此刻再索要十五万,是天经地义。
“妈,爸,”苏晚晴试图做最后的沟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是印钞机。我也有我的生活。宝根结婚,我作为姐姐,出力是应该的,但这一切……是不是应该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刘金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指着苏晚晴的鼻子,“苏晚晴!你说的是人话吗?他是你亲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你现在翅膀硬了,赚钱了,就不管家里死活了是吧?我跟你爸辛辛苦苦把你供出来,就是让你这么没良心的?”
又是这一套。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将她包裹。每一次,只要她稍露迟疑,这套“亲情绑架”的组合拳就会毫不留情地砸下来。
“姐,算我求你了,行吗?”苏宝根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林薇已经怀孕了,要是婚礼办不好,她家不同意了,我……我可怎么办啊!”
未婚先孕?苏晚晴猛地看向林薇,后者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小腹。
父亲苏大强重重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看向苏晚晴,带着一种沉痛的失望:“晚晴,家里就指望你了。你不能……不能看着这个家散了啊。”
散?苏晚晴在心里冷笑。这个家,何曾真正属于过她?她不过是这个名为“家庭”的无限责任公司里,那个唯一的、永不停歇的造血干细胞。
她看着母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父亲那懦弱又充满压力的眼神,看着弟弟那理所当然的索取姿态,还有那个置身事外、却享受着她血肉供养的未来弟媳。
疲惫,像潮水般灭顶而来。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指纹解锁,银行APP的图标映入眼帘。那里面,有她刚刚到账的项目奖金,以及她省吃俭用存下,准备给自己换个小房子的首付款。
她闭上眼,耳边是母亲不依不饶的数落,弟弟的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