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还没完全褪去,只是声线里多了点初秋的慵懒,裹着香樟树的清苦,从图书馆三楼的窗缝里钻进来。苏晚抱着高二(2)班的数学作业本,指尖被纸页边缘磨得有点发疼——三十多本练习册叠在一起,重量压得她小臂发酸,连肩膀都不自觉地往一侧倾。
她要去数学办公室交作业,刚走到三楼转角,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后来才知道是清洁工阿姨忘收的拖把绳),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怀里的作业本“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上。白色的纸页混着蓝色的封皮,像撒了一地的星星,还有本深蓝色的本子滚得更远,停在一双白色运动鞋前。
苏晚慌忙蹲下去捡,手指刚碰到最上面的作业本,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得像羽毛的“小心”。她抬头时,正好撞进一双干净的眼睛里——男生比她高大半个头,穿洗得发白的浅灰色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淡青色的血管。他手里也拿着本练习册,是物理竞赛的专用题集,封面上印着复杂的公式。
“对、对不起,我没看见……”苏晚的声音有点发紧,慌忙把散在地上的作业本往怀里拢,指尖蹭到地面的灰尘,留下淡淡的印子。男生没说话,弯腰帮她捡起了那本滚远的深蓝色本子,递过来时,苏晚看见封面上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字:“错题=未摘的星”。字迹清瘦,末尾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笔尖顿了两下,留下两个浅浅的墨点。
“谢谢。”她接过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比她的手热一点,带着淡淡的墨水味,像刚写完一整张草稿纸。就在她要把本子放进怀里时,书页被风吹得翻开,她瞥见内页第三题的旁边,用红色水笔写着一行小字:“步骤太绕,苏晚可能看不懂”。
苏晚的耳尖瞬间发烫,像被夕阳烤过。她认识这个名字——高二(4)班的陆执,理科学霸,上次数学竞赛拿了省二等奖,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还拿他当例子。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知道自己数学差?她攥着作业本的手指紧了紧,抬头想问,却看见男生已经转身往数学办公室走,白色校服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晃,左手腕上还戴着根黑色皮筋,松松地挂在腕骨上。
那天下午的数学作业,苏晚写得格外心不在焉。她总想起那本错题本上的字,想起“苏晚可能看不懂”那行标注,连笔尖在草稿纸上画错了函数图像都没发现。放学前,她抱着最后一丝好奇,去了图书馆——她记得陆执每天放学后都会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刷题。
图书馆的管理员李姨正在前台泡薄荷茶,透明的玻璃罐里飘着几片薄荷叶,空气里满是清凉的味道。苏晚踮着脚往里走,一眼就看见了陆执。他坐在斜后方的单人桌前,面前摊着物理竞赛题集,右手握着支黑色水笔,指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的作业本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撒了把碎金。
苏晚深吸一口气,抱着那本深蓝色错题本走过去,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陆执抬头时,眼神还有点愣,像是刚从公式里抽离出来。“那个……这是你的本子,早上不小心错拿了。”她把本子递过去,指尖又碰到了他的笔——笔杆上有细微的划痕,是用旧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