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沈知遥,始终微笑。
她为苏寻布汤,夹菜,介绍家族每周日必须共进晚餐的规矩,语气亲昵得近乎亲密:“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你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定要跟我说。”
苏寻低头喝汤,热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胸口那块冰。
中途她起身去洗手间,路过厨房外的回廊时,脚步顿住。
“……DNA匹配率99.8%,可她走路姿势、说话节奏,全都和基金会记录里的‘理想继承人模板’不符。”是苏明岚的声音,冷静如刀锋。
另一个女声低低回应:“别急,赵医生说这类置换个体通常需要六个月以上的‘社会性重塑’。只要她配合,数据可以慢慢校准。”
苏寻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指尖捏着一片刚摘下的桂花——本想带回房间研磨,调一支缓释神经的香精。
此刻,那点金黄的花瓣在她掌心被缓缓碾碎,细粉从指缝簌簌落下,像一场无人听见的崩塌。
她没回头,继续走向洗手间,背影笔直如刃。
翌日上午,苏明岚驾到,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套装,腕表精准到秒。
“带你去看看我们苏家最重要的地方。”
车行十五分钟,抵达一栋隐匿在园林深处的玻璃建筑。
门禁刷脸、指纹、声纹三重验证。
推门而入,是一间恒温恒湿的密室。
墙上挂着历代族谱影像,中央展柜陈列着婴儿脚印模、乳牙标本、第一支用过的钢笔、童年画作……每一件物品都标注着编号与成长节点。
而在第七号展柜,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只立着一块透明水晶牌,上面刻着:
待补录·正统序列第七号
“我们需要时间重建你的‘文化基因’。”苏明岚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天气,“血脉只是起点,真正的归属,是通过共同记忆建立的。”
苏寻没看她,目光落在旁边展柜中一张照片上:小女孩穿着白色芭蕾舞裙,踮脚旋转,笑容灿烂。
下方标签写着:沈知遥,七岁,市少儿舞蹈大赛金奖。
“我能闻一下她小时候常用的香水吗?”苏寻忽然开口。
苏明岚微怔,随即点头:“可以。赵医生也在做心理建档,气味记忆很重要。”
助理取来一只密封玻璃瓶,里面是一块泛黄的丝巾,据说是沈知遥十岁时随身携带的物件。
苏寻接过,仅三秒,便睁开眼。
“依兰+铃兰+人工麝香,辅以微量苯乙醇稳定剂。”她声音平静,“典型的焦虑缓解组合,常用于高压力环境下维持情绪稳定——比如,一个从小被要求完美的孩子。”
一旁的赵医生正在记录,笔尖微顿,抬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有审视,也有一丝难以捕捉的震动。
苏寻将丝巾放回,指尖轻轻抚过展柜玻璃。
她终于明白,这场回归,从来不是认亲。
而是一场关于“谁更像正品”的无声审判。
当晚,客厅灯火通明。
家族成员陆续到场,连久未露面的叔伯也出现了。
苏明岚宣布:“今晚不开正式会议,就当是寻寻的欢迎仪式。”
没人提仪式的具体流程。
但苏寻知道——
有些问题,逃不掉。
灯光在客厅里调得恰到好处,暖黄却不炽热,像一层薄纱裹住这场名为“欢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