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死寂。
只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一下,又一下。
苏寻抬起头,目光平静得让人心慌:“他临终那天,我在他床头点了一支‘雪松+蜂蜜’的香。他说,像小时候晒过的棉被。”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坠入深井。
林素芬愣住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发出声音。
苏寻走向角落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在重新拼凑自己被打碎的身份。
门外,雨势渐弱。
邻居陈伯打着伞路过,见门开着,探头问:“小寻,这是要搬哪儿去啊?”
她没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句:“换个地方工作。”
陈伯搓着手,压低声音:“哎,听说城南那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摇摇头,“算了,跟你没关系。就是最近总看见穿西装的人在这条巷子转悠,也不像找人的,怪得很。”清晨的巷子还浸在灰白色的雾气里,老墙根下积着昨夜暴雨留下的水洼。
苏寻拖出行李箱时,金属轮子碾过潮湿的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某种未尽的余音。
陈伯闻声从隔壁探出头,套着褪色的工装裤就跑了过来:“哎哟,真要走了?这箱子太重,我帮你抬到路口。”
“谢谢陈伯。”她没拒绝,只是轻轻将一只檀木小盒放进箱内最上层,又用旧围巾盖好。
两人一前一后搬着箱子往外走,陈伯喘着气,忽然压低声音:“听说城南那边……苏氏集团最近在找失散多年的女儿,悬赏十万征集线索。”他顿了顿,觑她一眼,“你姓苏,该不会……”
话没说完,手里的箱子突然一沉——苏寻停下了脚步。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那一瞬,空气仿佛凝滞,连巷口飘来的油条香气都变得刺鼻。
她没回头,也没否认,只静静地看着自己映在积水中的倒影:一张素净的脸,眼底藏着二十五年无人解读的沉默。
“不是我。”她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可她知道,这句话不再是答案,而是一道即将撕裂命运的引信。
陈伯讪讪地笑了笑,没再追问。
两人把箱子搬到巷口,一辆网约车正等在那里。
临走前,苏寻返身回屋,在门框上方的钉子上挂了一小瓶香膏。
玻璃瓶不过拇指大小,标签是她亲手写的三个字:雨后青苔。
那是她昨晚调的最后一款气味——潮湿砖缝里的生机,腐土之下悄然萌发的绿意。
没有甜腻的安慰,也没有决绝的告别,只有记忆深处最真实的一缕呼吸。
傍晚七点十八分,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周曼卿。
苏寻盯着屏幕看了两秒。
这位曾定制过“初雪”系列香水的客户,一向讲究仪式感,从不晚点。
此刻她的语气却异常急促:“寻姐,有笔紧急订单,能马上见一面吗?在云栖会所三号包间。”
地点高端,时间紧迫,措辞微妙地用了“寻姐”这个从未有过的称呼。
直觉如针尖轻刺后颈。但她还是答应了。
会所包间内灯光幽柔,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沉香。
周曼卿坐在丝绒沙发上,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套装,笑意温婉:“让你跑一趟,抱歉。但这件事,必须当面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