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坐在皮质单人沙发上，位置被安排在正对壁炉的中央——最明亮，也最无处可藏。
家族成员围坐成半圆，有人端着红酒，有人假装翻看手机，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像无形的丝线，密密缠绕在她身上。
“来，寻寻，”苏明岚开口，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容推拒的力度，“既然是家人聚会，不如说说你……过去的生活？让我们更了解你。”
空气微微一凝。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连一直低头摆弄袖扣的江亦止也抬眼望来，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苏寻没有迟疑。她抬起头，声音平稳得如同读一段他人传记：
“我五岁那年，养父输光了家里积蓄，我妈半夜跪在邻居家门口借钱交房租。我十岁开始做家教，十五岁在香水柜台打工，靠奖学金进了调香学院。我母亲常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早就走了。”她顿了顿，“我没有生日蛋糕，但记得每一种清洁剂混合油烟后的气味——那是我家厨房的底调。”
没人出声。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爆裂声，像某种隐秘的计时。
沈知遥忽然吸了下鼻子，眼眶泛红：“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不说……我们明明可以早点找到你的。”她的声音颤着，指尖捏紧了裙角，像是被这苦难狠狠刺中。
苏寻看向她，眼神清明如初雪融水。
“那你有没有恨过我们？”苏明岚突然追问，目光锐利如探针，“恨这个把你换出去的家庭？恨命运不公？”
所有视线再度聚焦。
苏寻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摇头。
“我没有资格恨。”她说，“因为我从未真正属于这里，也未曾失去过你们。你们的人生照常运转，而我的人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死寂。
连呼吸都放轻了。
夜深后，宾客散去，脚步声渐远。
苏寻独自走上二楼书房。
说是书房，更像是家族记忆的档案室——整墙的真皮精装书，玻璃柜里陈列着奖杯与信函。
她在书架间缓缓走过，指尖掠过一本厚重的相册，发现它被锁住了，铜扣小巧精致，寻常工具无法开启。
她从随身包中取出一支细长的调香铜丝——用于分离精油沉淀物的工具，末端磨得极细。
插入锁孔，轻轻拨动，三秒后，“咔”一声轻响。
相册翻开。
第一张照片让她呼吸一滞。
医院走廊，黄昏光线斜照。
一名护士抱着两个襁褓，背影模糊，但其中一个婴儿的手腕上，系着一根褪色的蓝绳——和她童年唯一保留下来的那根，一模一样。
背面一行小字，墨迹陈旧却清晰可见：
X07项目·双生对照组启动日
她瞳孔微缩。
三个月前，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上的实验室名称闪过脑海——异源基因实验室（Xenogen Lab）。
X开头，E、N、O……每一个字母都在脑中炸开回音。
这不是错抱。
是实验。
而沈知遥，那个泪光盈盈唤她“姐姐”的女孩，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第3章 代码里的呼吸
苏寻站在那栋灰白色写字楼前，风从废弃的玻璃幕墙缝隙间穿过，发出低哑的呜咽。
三月的雨刚停，地面浮着油渍般的水光，映出她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米色风衣、肩背帆布包的女人，像一滴误入荒原的香水，在腐朽空气里倔强地挥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