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没事,累了而已。”
搬进提前租好的一间小公寓,窗外能看到一角灰扑扑的天空。我开始接受治疗,化疗的反应很厉害,呕吐,脱发,迅速消瘦。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可怕。但很奇怪,心理上却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不再需要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家的人,不再需要揣测他又在哪里逢场作戏,不再需要忍受他醉酒后的刻薄言语和偶尔的暴力。
期间,江临打过一次电话,不是关心,是质问我为什么还没去办最后的离婚手续。我听着他在那头暴躁的声音,平静地说:“很快了,下周就去。”
他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恶声恶气地警告:“别想拖,苏妍怀孕了,我得给她个名分。”
我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很轻微。原来还是会痛的。我想起一年前我意外怀孕时,他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话:“打掉。你不配生我的孩子。”那之后,我在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也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医生当时惋惜地说,我的子宫条件本就不好,那次手术损伤太大,以后很难再怀上了。
而现在,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另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恭喜。”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挂了电话,我去医院做常规检查。医生看着最新结果,脸色凝重地建议我住院。我拒绝了。躺在医院冰冷的病房里等待死亡降临,太凄凉了。我宁愿在这间小出租屋里,守着一点点可怜的自由,走到最后。
鬼使神差地,我让医生给我做了个全面的妇科检查。结果出来时,我和医生都愣住了。
“你怀孕了,四周。”医生看着报告,眉头紧锁,“但是你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不可能保住。而且,怀孕会加速癌细胞的扩散,这太危险了……”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孕检单,手抖得厉害。四周,是确诊癌症那天?还是更早?这个孩子,像是一个残酷的玩笑,在我生命即将燃尽时,送来一丝微弱的火苗,却又注定要和我一同熄灭。
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席卷了我。我最终没有住院,拿着孕检单和癌症诊断书,回到了小公寓。我把这两张纸折好,放进一个旧信封里,和那枚银戒指放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或许会有人发现吧。
生命最后的时光,过得很快。疼痛日益加剧,意识昏沉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好像总在做梦,梦见大学时的梧桐树下,江临骑着单车载我,风鼓起他的白衬衫,阳光很好。那时他回头对我笑,眼神干净得像北京的秋空。
最后一次清醒时,我挣扎着给律师发了条信息,委托他全权处理我的身后事,并特别嘱咐,一切从简,尽快火化,不要通知任何人,尤其是江临。
然后,我闭上了眼睛。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我想,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而痛苦的独角戏。
我死后第三天,律师遵照我的遗言,将我的遗体火化。骨灰盒暂时寄存在殡仪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按照协议,我没有任何直系亲属,而江临,在法律上已经与我无关。
同一天晚上,江临在他常包的那家顶级会所里,和一群狐朋狗友庆祝。苏妍偎在他身边,小腹尚未隆起,但姿态已是十足的胜利者。